和馀莎莎闲聊几句后,她带着陈浩走进给他安排的办公室。
门一锁,陈浩的脸瞬间垮下来,刚才那点客套的笑也收得干干净净。
之前被人追杀,又加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没空让他细想。
这些天闲下来,陈浩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馀莎莎也好,肥仔伟也好,明摆着就是张惠兰的白手套,说不定还是黄厅长的棋子。
那么问题来了。
张惠兰救了他,还帮他摆平那么大一摊子事,通辑令说撤就撤,这里面到底图什么?
陈浩起初觉得可能是上面,不想把黑帮火拼闹得满城风雨,或者有啥见不得光的内幕。
可仔细一想,事情没那么简单。
全省通辑啊,这么大的事除了黄厅长,谁有本事一巴掌拍平?
肯定是自己在昏迷那几天,张惠兰或者黄厅长动的手脚,自己的通辑令才能撤了。
非亲非故的,黄厅长帮自己干嘛?
陈建国说过,出来混,每个人都只为自家利益。
陈浩觉得自己抱上了张惠兰这根粗大腿,可万一反过来,她想利用自己呢?
站在他的角度,也只能这么猜,合情合理。
妈的,心头堵得慌,像吞了一千根针似的难受。
还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
陈浩深吸口气,反锁上门,摸出手机拨通陈建国的号码。
电话一通,还没等陈浩开口,那头就炸了锅:
“你个龟儿子!这么多天不给你老汉儿打个电话,是不是在外头混出人样了,把老子忘后头了?”
陈浩声音低沉,一口四川腔:
“老汉儿,我没空跟你扯淡,我想问你一件事。就是那件你最不愿意提的事,我妈到底去哪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提这个,那头的陈建国脸色刷地阴下来。
别看他没主动联系陈浩,其实陈浩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眼皮子底下。
陈建国虽说金盆洗手了,在东莞道上还是有几个老交情,陈浩的事他心里清楚。更知道张惠兰那女人已经找到了陈浩。
陈浩没听到回音,只听见听筒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估计是老汉儿在卷烟叶。
陈浩也不急,就那么等着。
两三分钟后,陈建国卷好那撮烟叶子,点上火,猛吸两口,才慢慢道出当年的旧帐。
这事得从1975年说起。
陈建国刚满二十,出生在四川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
那天,他跟老爹去县城割废轮胎。
就是把那些破轮胎割成一块一块的,回去偷偷做成胶鞋卖。那年头,改革开放还没开始,私下做买卖就是犯忌讳的事,父子俩只能摸黑干。
路上要步行四五个钟头,才能到县城,走到个山坳歇脚,父子俩喝水啃干粮。
突然,几个王八蛋窜出来,要抢钱。
当时陈建国兜里揣着的,可是全家的家当,要是被抢了,一家五口都要饿死。
年轻的陈建国正血气方刚,身强力壮,抄起割轮胎的刀,跟那帮孙子干了起来。
结果捅死了俩个,剩下的吓尿了裤子,再加之又闹出人命,一溜烟跑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是没办法。
陈建国的老爹咬牙把他塞到东北一个老战友那。
战友在当地混得还行,在一个国有食堂里面当个小领导,陈建国就负责打下手,洗菜买菜什么的。
一干三年,攒了点底子。
七八年,改革开放的东风吹来,陈建国揣着那点钱,从东北杀到了东莞。
跟大多数第一次创业的泥腿子一样,他会做菜,可不会经营,饭馆开张没俩月,就把三年积蓄赔光了。
没辄了,陈建国只能下海混社会。
他敢打敢拼,还很聪明,长得帅做人狠辣,很快就道上闯出名头。
一次意外的饭局上,他结识了刚大学毕业的张惠兰,顺藤摸瓜,又搭上当时新上任的莞城市局局长张瑞金。
张瑞金刚坐稳位子,手下那帮人各怀鬼胎,关系网乱成一锅粥。
他看中陈建国的狠劲,把他当刀子,打掉那些不听话的帮派。俩人联手,还干了不少政绩。
可陈建国想娶张惠兰时,张瑞金却翻脸了。
他压根没想过把闺女嫁给一个泥腿子,陈建国在他眼里,就一个白手套,用完就扔。
可张瑞金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张惠兰肚里已经有了陈浩。
眼瞅陈建国翅膀硬了,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张瑞金为了前途,一脚踹了陈建国,启用自己的学生黄志成。
黄志成玩权衡之术一套一套的,私下扶植一批新社团,东莞道上这些年总算太平一点。凭着那些政绩,他已爬到厅长的位子了。
而张瑞金,也变成了粤省一把手。
至于张惠兰和陈建国,纯粹是被张瑞金硬生生拆散的。
陈建国没了靠山,当初被他打压的那些帮派都来找他复仇。
那十三个过命兄弟,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四五个。
这就是陈建国当年的血泪史。
当然,他对陈浩不可能全盘托出。他不想让儿子卷进权力的泥潭,象自己一样,成牺牲品。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陈建国选择骗陈浩的原因。
他不希望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这些年来,张慧楠也找过好几次陈浩,陈建国带着陈浩搬了好几次家。
对于陈浩的疑问,陈建国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东莞混得风生水起,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想金盆洗手回家。
可陈浩他妈张惠兰心太野,不肯跟他回村,卷了他的钱,跟野男人跑国外享福去了。
听到这,陈浩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一度猜测张惠兰就是自己亲妈,可没证据。
这些年,他连亲妈一张照片都没见过,陈建国连名字都不肯提。
陈浩又追问:“老汉儿,你别骗我,最好说实话。”
陈建国笃定得很:“我骗你干嘛?骗你生儿子没屁眼!!”
陈浩一脸无语:“我有屁眼。”
“那不就结了,我没骗你。”
“好吧,你这逻辑,有点道理。”
陈浩又叮嘱老汉养好身体,别老喝酒,还说给他打了一万块,让他把那摇摇欲坠的破屋修修补补,就挂了电话。
电话一断,陈浩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吐了口烟。
妈的,肯定是自己想的那样,张惠兰这么帮自己,摆明着想利用他。
特别是这些天,张慧兰都在培养自己。
无所谓了,各有各的目的,相互利用罢了,既然踏入江湖,那么江湖这摊浑水,他得睁大眼睛一步一步好好走,步步留神。
他可不想步老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