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风行动(1 / 1)

常德湘西北绥靖区司令部会议室,炭火烧得有气无力,暗红的光映着满室凝重的脸。

雕花八仙桌围坐的皆是湘西北军政内核:绥靖区司令李敬之居中,左首是行政督察专员陈景川、财政科长周启元,右首是警备司令汪肇元、军统常德站站长陈敬斋,

还有各县县长与保安团负责人,人人眉头紧锁,指尖的烟卷燃出长长一截灰烬。

“诸位,”李敬之先掐灭烟蒂,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徐州会战失利,华北告急,如今党国已是腹背受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前方将士缺粮少弹,后方财政早已崩溃,法币形同废纸——行政院昨夜急电,限我们正月十五前,完成常德全境金银外汇收兑,全数上缴中枢,支持勘乱大业。”

周启元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司令,金圆券发行半年,贬值比法币还快!民众吃过亏,现在都把金银藏得严实,商户更是暗通黑市,用银元交易,硬逼他们交出来,恐怕会激起民变啊!”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窃窃私语。桃源县长苦着脸附和:“是啊,乡下百姓宁肯用粮食换银元,也不认金圆券。上个月邻县强征,已经闹了民乱,保安团去弹压,反倒折了两个排。”

李敬之抬手压下议论,指尖叩了叩桌面:“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眼神锐利如刀,“行政院的命令,是死任务,但怎么执行,却是活学问。

我们要的不是‘强征’,是‘劝捐’;不是‘搜刮’,是‘共赴国难’——这就是成败的关键。”

陈敬斋身子前倾:“司令有何高见?军统愿全力配合,只是怕民众油盐不进。”

“第一步,先立‘大义’。”李敬之缓缓道,“即刻通令全境,宣传‘金银收兑,是为保湘西北安宁’。

就说共军逼近,唯有中枢集中财力,才能调兵增援常德,守住这道西南屏障。

公职人员、乡绅商户要带头,凡是主动交兑的,一律颁发‘勘乱救国模范’奖状,子女入学、商户缴税可享优待——用名誉为饵,钓那些爱脸面的。”

他看向汪肇元:“汪司令,警备司令部负责分区推进。

先从常德城入手,再辐射各县,每区派一个连的兵力,但不是去抓人,是‘协助登记’。

对拒不配合的,先封店停业,以‘通匪嫌疑’调查,不直接动武,却要让他知道厉害。”

陈景川眉头微蹙,插了一句:“乡绅商户还好说,普通百姓家底薄,怕是拿不出金银。强行征收,恐失民心。”

李敬之瞥了他一眼,早看穿他暗中倾向和平的心思,却不点破,反而笑道:“陈专员体恤民情,说得在理。

所以第二步,要‘分梯次’。百姓可交银元,也可交金饰银饰,甚至铜器都可折算。交得多的,记录在案,日后局势稳定,承诺按原价返还——真假另说,但眼下要给他们一个盼头。”

他话锋一转,语气冷了几分:“至于那些囤积金银、扰乱黑市的,就交给陈站长。”李敬之看向陈敬斋,“军统负责摸清黑市脉络,抓几个典型,公开审判,罪名不是‘藏金’,是‘资敌通匪’。杀一儆百,让其他人不敢再私藏。”

周启元仍有疑虑:“可金圆券信誉已失,百姓交了金银,拿到的只是废纸,恐怕还是会抵触。”

“那就给他们‘实在好处’。”李敬之早有筹谋,“收兑后的金圆券,可凭券购买官价粮、盐、布匹——这些物资,从绥靖区储备里调拨一部分,限量供应。

百姓知道金圆券能换活命的东西,自然愿意交金银。”他顿了顿,补充道,“帐面上要做得漂亮,收兑数目、物资供应都要公开,让外界挑不出毛病,也让中枢看到我们的执行力。”

汪肇元拍了拍手:“司令高招!既完成了任务,又没明着逼民,就算有怨言,也怪不到我们头上,都说是为了保家卫国。”

陈景川沉默不语,心中却明镜似的。李敬之这一手,看似处处留有馀地,实则把“搜刮”包装得冠冕堂皇,既用名誉诱惑,又用武力威慑,还以物资安抚,层层递进,让百姓不得不从。

可他也清楚,这不过是果党的苟延残喘,金银收上去,最终只会填了军费的窟窿,根本救不了摇摇欲坠的政权。

李敬之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不再多言,只是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正月十五前,我要看到收兑清单。谁要是掉了链子,眈误了勘乱大业,中枢追责下来,我可保不住他。”

众人纷纷起身应诺,神色各异。陈敬斋满眼亢奋,汪肇元志在必得,县长们面带难色,唯有陈景川,在转身离去时,悄悄将一枚银元藏进袖中——那是他准备交给地下党的信物,暗示这场搜刮,终将是竹篮打水。

会议室的炭火渐渐熄灭,寒意重新笼罩进来。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落在司令部的匾额上,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挣扎,彻底掩埋在风雪之中。

会议结束第二天,湘西北军政府就雷厉风行的开始了“春风行动”,常德城的街巷便被刺眼的标语铺满:“献金银,保家乡,共赴国难”“勘乱救国,人人有责”。

行政督察专员公署门前搭起高台,陈景川亲自坐镇,为首批“主动交兑”的乡绅颁发烫金奖状,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半上午,却掩不住围观百姓脸上的麻木。

汪肇元的警备部队按分区铺开,士兵们挎着步枪,挨家挨户敲门“协助登记”。

绸缎庄老板张万发本想藏起祖传的金镯,被士兵以“通匪嫌疑”封了店门,折腾半日,终究还是捧着金镯和银元去了收兑点,换回来一叠崭新却沉甸甸的金圆券——他捏着纸币的手直抖,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纸说不定过几日就成了废纸。

街角黑市被陈敬斋的军统捣毁,三个囤积银元的贩子被绑在电线杆上示众,胸前挂着“资敌通匪犯”的木牌。

寒风里,贩子的惨叫声断断续续,路过的百姓纷纷绕着走,没人敢多看一眼,更没人敢再提黑市交易。

收兑点旁搭起临时粮铺,官价粮比市价低三成,却仅限用金圆券购买,且每人限购两斗。

百姓们攥着刚换的纸币排起长队,队伍里满是抱怨:“去年用法币换粮,今年又用金银换这破纸,这日子啥时候是头?”可抱怨归抱怨,为了活命,还是得把藏了许久的银簪、铜锁掏出来,换回能填肚子的粮食。

陈景川站在公署二楼,看着楼下涌动的人潮,悄悄将一枚刻着暗号的银元交给心腹。

心腹揣着银元混入人群,朝着城外而去——这是他给地下党传递的消息:收兑物资空虚,各县保安团兵力分散,正是发动群众的良机。

如果说湘西北军政府前三天的行动还算温和,到了收兑令下的第四天起,“春风行动”就完全变了味了,

从这一天起,常德城郊的晨光被血色染透。汪肇元的警备团不再伪装“协助登记”,士兵们挎着上了剌刀的步枪,像饿狼扑食般冲进街巷村落,皮鞋踹门的巨响、枪托砸窗的脆响,在寒晨里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这哪里是收兑,分明是一场无差别的劫掠。

“开门!开门!再不交金银,按通匪论处!”士兵们踹开张老汉家的木门,门板轰然倒地,扬起的尘土里,剌刀直指蜷缩在炕角的一家老小。

张老汉颤巍巍地捧出仅有的一块银元,那是给孙子治病的救命钱,士兵一把夺过,掂量着啐了口:“就这点?搜!”

两个士兵翻箱倒柜,粮缸被掀翻,稻谷撒了满地;衣柜被扯烂,老妻的粗布衣裳散落一地,连藏在鞋底的铜纽扣都被抠了出来。

张老汉扑上去阻拦,被枪托狠狠砸在额角,鲜血瞬间淌满脸颊,他嘶吼着:“那是救命钱!你们这群强盗!”换来的却是更狠的踹打,孙子吓得哇哇大哭,被士兵一把推倒在冰冷的地上。

巷尾的李家,妇人正抱着襁保中的孩子抹泪,丈夫战死沙场,她只剩一支陪嫁的银簪。

士兵闯进屋里,一眼盯上她发髻上的银簪,伸手就扯,头发被生生拽掉一绺,妇人疼得惨叫,死死护住发髻:“这是我唯一的念想!”士兵不耐烦地掏出剌刀,划破她的手腕,银簪应声落地,被他捡起揣进怀里,临走时还顺手抱走了桌上半袋糙米——那是她们母子过冬的口粮。

常德城里,绸缎庄老板张万发的店铺被再次查封。陈敬斋的军统特务带着士兵闯进来,这次不再提要挟,直接用斧头劈开货柜,绸缎被撕扯得粉碎,帐本被扔在地上践踏。

张万发试图阻拦,被特务用麻绳捆在柱子上,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库房里的金银器皿,甚至连柜台的铜秤砣都没放过。“你们不是说给官价粮吗?”张万发嘶吼着,特务冷笑一声,踹翻旁边的粮桶:“粮?留着给党国勘乱!你们这些刁民,敢不支持党国,就该死!”

贫民窟的矮屋里,张二柱正用破布裹着妻子的冻脚——她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家里唯一值钱的,是他爹传下来的铜烟壶,磨得锃亮,是打算开春换药的念想。

“哐当”一声,木门被踹得四分五裂,三个士兵闯了进来,呛人的烟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领头的班长眼尖,一眼盯上了炕头的铜烟壶,伸手就抄进怀里,掂量着笑道:“这玩意儿成色不错,能换两顿酒!”

张二柱扑上去要抢,被旁边的士兵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疼得半天喘不过气。“狗娘养的,还敢拦?”士兵抬脚就往他身上跺,“交不出金银,就拿这破铜烂铁抵!”

妻子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士兵的腿哭求:“那是救命的东西!求你们留着给孩子娘治病!”士兵嫌恶地一脚将她踹开,她额头撞在桌角,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襁保里的孩子被吓得尖声大哭。

另一个士兵翻出墙角半袋红薯,狂喜地喊道:“班长,这儿有吃的!”三人立刻围了上来,你一把我一把往怀里塞,红薯滚落满地,被他们的皮鞋狠狠踩着。班长把铜烟壶揣进内兜,又扯下张二柱妻子头上仅有的一根布簪——那是用粗麻布拧的,根本不值钱,他却狞笑道:“聊胜于无,给我家娃当玩具!”

临走时,一个小兵看见炕上的破棉被,也想扯走,被班长喝住:“拿这破玩意儿干啥?前面大户人家有的是好东西!”三人说说笑笑地离去,留下张二柱抱着受伤的妻子,看着满地狼借,眼泪混着血水淌下来。

不远处的巷口,几个士兵正围着一堆搜刮来的财物分赃。银簪、铜锁堆在雪地里,班长率先挑了个沉甸甸的金戒指,套在手指上转了转,又把一块银元塞进腰包。“剩下的归你们,但每人得交一半给我,不然别怪我上报你们私藏!”

小兵们敢怒不敢言,慌忙把抢到的铜器、碎银揣进怀里,有人偷偷藏了枚银牙签,被班长一眼看穿,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胆肥了?党国的东西也敢私吞!”那小兵连忙把银牙签掏出来,哭丧着脸递过去。

贫民窟的雪地里,之前被枪击大腿的老婆婆还躺在那儿,伤口已经冻得发黑。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的铜盆,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我的盆……我的命……”路过的士兵瞥了她一眼,不仅没人施救,反而有人踢了踢她的身子,笑道:“死了正好,省得占地方!”

陈景川站在公署二楼,看着楼下火光冲天——有百姓反抗,士兵们便放火烧屋,浓烟滚滚中,是百姓的哭喊、房屋倒塌的巨响。

陈景川看到这一幕,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加快脚步,把写有“士兵私分赃物、滥杀百姓、城郊兵力空虚”的纸条塞进约定的树洞——这已经是他传递的第三封急信,再晚,常德城就真的没救了。

看了眼前惨无人状的这一幕,虽然自己不是他第一次见了,但是还是让他肝肠寸断,他攥紧了拳头,袖中的银元硌得手心生疼,他必须尽快让地下党发动群众,否则这座城,迟早要被这群豺狼啃噬殆尽。

寒风吹过,雪地里散落着撕碎的衣物、打翻的粮缸、凝固的血迹。百姓们蜷缩在废墟旁,有的在痛哭,有的在咒骂,更多的人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果党的收兑行动,比鬼子进村还要凶狠,他们抢的是金银,夺的是生路,把原本就民不聊生的统治区,拖进了更深的地狱。

孤岛上的积雪刚化了一层,就又迎来一场新雪。

这天午后,沉知言正带着三个丫头在前坪出来透口气,远远望见一叶渔船冒着风雪在湖心打鱼——这在寒冬腊月里,又马上要过年了,这种情况格外少见,沉知言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打算划船过去看看。

沉知言和三个丫头说了一声后,悄悄来到湖边划着自己的乌篷船,绕了一个方向向渔船方向划去,

自己荒岛的情况肯定能暴露,他只能亲自涉险,摸清到底是啥情况。

渔船小而轻便,贴着芦苇荡滑行,尽量避开江面可能出现的国民党军船。

行至中途,远远望见几艘挂着果党军旗的汽艇正面迎来,正沿江巡查。

沉知言立刻将渔船划入芦苇深处,摒息静观。

一会就看到湖心那一艘渔船被汽艇拦下,船老大一家三口被拽着头发拖上甲板,士兵们翻遍渔船,没找到金银,便把年轻的儿子强行绑走,任凭船老大夫妇哭天抢地,汽艇还是突突地驶远了,留下两人瘫坐在船板上,哭声在寒风中格外凄厉。

沉知言等军船彻底离开了之后,才把船悄悄的划向渔船,渔船夫妻看到沉知言之后,忍着悲痛,停止了哭喊。

沉知言从怀里拿出两块面饼,递过去,然后打听具体情况。

老汉夫妻狼连连感谢后,吞虎咽地吃完,才哽咽着说:“后生,别往常德去了!城里现在就是人间地狱!

兵爷天天挨家挨户抓壮丁,十五岁的娃、四十多岁的汉子,只要能扛动枪,就被绳子捆着往长江边送,说是要修碉堡、守防线,好多人被活活累死在工地上!”

“粮食也被抢光了,”旁边一个妇人接过话头,眼框通红,“军车一趟趟拉粮食,说是给前线,老百姓只能挖草根、啃树皮,金圆券就是废纸,连个腌菜都换不到。

前几天有户人家反抗抓壮丁,被兵爷放火烧了房子,一家五口,就活下来一个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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