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盖下来,灶膛里的馀火还在噼啪轻响,映得春桃和夏荷的脸颊红扑扑的。
“慢点抢!这锅底的汤汁还没擦干净呢!”夏荷攥着半个白馍馍,骼膊肘顶开春桃伸过来的手,指尖在铁锅内壁蹭过,把最后一点裹着酱香的油星抹进米饭里,“唔,柴火鸡的汤汁泡米饭,比肉还香!”
春桃不甘示弱,抓起另一块馍追着擦锅沿:“你都占了大半了!秋菊,快帮我按住锅,别让她挪!”
秋菊蹲在灶边,手里还握着烧火棍,闻言咯咯笑:“姐俩都别抢,锅里还有呢!”她说着往灶膛里添了一捧冷灰,把泛红的馀火轻轻盖住,“先生说过,火种要留好,明早生火才省事。”
沉知言靠在椅背上,看着三个丫头闹作一团,鼻尖萦绕着柴火和肉香,眼底漾着暖意:“收拾完碗筷,咱们把新家具归置好。”
“好嘞!”三人齐声应着,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碗筷。碗碟碰撞的脆响里,烛火在屋角轻轻摇曳,把影子投在泥墙上,忽明忽暗。
四人一起搬家具,很快堂屋里放上八仙桌和长凳,顿时有了吃饭议事的中心;
碗柜靠墙而立,杯盘碗盏有了归宿;
卧室里,女孩们的房间摆上了三张结实的松木床,铺上厚厚的干草垫和新褥子,显得温馨而舒适;
厨房里添了碗架和切菜墩,越发象个过日子的样子。
乌篷船就泊在屋前的水湾里,月光洒在船蓬上,泛着一层银霜。
最后,沉知言独自走到船边,假意弯腰从船舱里摸索,实则心念一动,一张黄花梨木架子床便稳稳落在身前。木质温润,纹理如流云,床架上的雕花简约利落,却透着岁月磨出来的细腻光泽。
“先生,这床也太好看了吧!”秋菊最先跑过来,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雕花,眼睛亮得象星星。
春桃跟着凑近,手掌按在床板上,忍不住惊叹:“摸着又沉又润,这是什么木头呀?”
“恩,以前附近大家族用过的旧床,结实,睡着也安稳。”沉知言轻描淡写地解释后,便和女孩们一起将床抬进自己的房间安置好。
夏荷已经挽起了袖子:“先生,咱们抬进去吧!您的房间在东边,正好放得下。”
四人合力抬着床,脚步踩在泥地上,发出沉稳的闷响。
烛火被引着进屋,照亮了空荡荡的卧室,当床稳稳落在屋中央时,沉知言忽然停下动作,望着那熟悉的床架,心头猛地一松。
穿越过来,自己就没安稳过,独自跑路,到处囤货,流浪生活。
他带着三个流离失所的丫头登上这荒岛时,这里还是荒草丛生,如今窗明几净,床榻齐备,竟真的有了家的模样。
“往后,咱们就真的扎根在这儿了。”春桃轻声说,语气里满是憧憬。
沉知言点头,看着三个丫头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一切的辛苦和风险都值了。
这一夜,洞庭湖的波涛声顺着窗棂飘进来,不再是漂泊时的孤寂伴奏,反倒成了安稳的催眠曲。四人躺在各自的新床上,被褥带着阳光和干草的气息,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清晨,阳光通过薄雾洒下来,暖融融地铺在地上。初冬的风带着点凉意,却吹得人神清气爽。沉知言难得睡了个自然醒,洗漱时,听见灶房里传来柴火声。
“先生醒啦?”春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杂粮粥出来,“今早熬红薯粥,煎了荷包蛋。”
“正好,”沉知言接过粥碗,一口一个荷包蛋,喝了一口粥暖身,“吃完咱们去屋后开菜地。现在把地整好,埋上鸡鸭粪,冻一冬天,来年种菜才长得旺。”
“开菜地?”秋菊啃着红薯跑过来,“我也能去吗?我力气不小呢!”
“当然能,”沉知言笑着点头,“给你们每人发一把锄头,春桃跟我深翻,夏荷和秋菊敲土块、捡草根。”
屋后东边的缓坡向阳,泥土被前几日的雨雪润透了,踩上去软软的,却没封冻。沉知言扬起锄头,高高落下,“嚓”地一声插进土里,用力一撬,大块的土坯翻了个面,带着湿气的生土露出来,混着草根和零星的虫卵。
“你们看,”他指着翻起的土块,“深色、松散的是熟土,要埋在底下肥地;浅色、板结的是生土,翻上来见光透气,来年就松了。”
春桃跟着学样,锄头落下的力道稍显不足,沉知言伸手扶了扶她的骼膊:“腰挺直,借着力气,别蛮干。”
夏荷和秋菊拿着小耙子,蹲在地上敲碎土块,忽然秋菊叫起来:“姐!你看这蚯蚓,好肥呀!”
“蚯蚓是松土的好东西,”沉知言回头笑,“留着它们在地里,来年土更肥。”
坡地上,锄头起落的“嚓嚓”声、土块碎裂的“簌簌”声,混着女孩们的笑语,在阳光下漫开。
沉知言把土地规划成几块方田,中间留出窄窄的田埂:“这边向阳,种黄瓜、豆角、辣椒、南瓜、向日葵;
那边背风,种菠菜、小葱、、生姜、大蒜、葱、茼蒿;
坡下那块地,种红薯,既能当饭吃,又能打红薯粉。”
“等开春种上,夏天就能摘黄瓜吃了?”夏荷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望着整整齐齐的田垄,眼里满是期待。
“是啊,”沉知言点头,看着三人红扑扑的脸蛋,“到时候,咱们就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了。”
劳作间歇,四人坐在田埂上喝水休息。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虽然手臂酸胀,但看着一片片被整理得整齐松软的土地,成就感油然而生。
午饭吃的是米饭,用大蒜叶炒了一盘腊肉和一个蛋花汤,简单好吃又管饱。
饭后阳光更盛,沉知言看了看天:“地里的活不急,咱们出湖捕鱼去。捕些活鱼养起来,过年就能吃新鲜的了。”
“捕鱼?”三个丫头眼睛都亮了,跟着沉知言往水湾走。
乌篷船驶出湾澳,湖面波光粼粼,风一吹,带着湖水的清冽气息。水草在水下轻轻摇曳,偶尔有水鸟贴着水面掠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就在这儿下网,”沉知言选了一处水草丰茂的缓流区,手一扬,撒网在空中张开一个圆润的弧度,“噗”地一声没入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先生,怎么知道哪里有鱼呀?”夏荷趴在船边,盯着水面。
“看水纹,”沉知言指着水面,“鱼群游过,会搅起细浪,水草也会动。”他话音刚落,春桃忽然喊:“先生!那边水草动了!”
沉知言握住网绳,感觉手里一沉,立刻缓缓收网。网刚露出水面,就见银光闪闪的鱼群在网里蹦跳,鲫鱼、鲤鱼、鲢鱼,还有些巴掌大的小鱼。
“好多鱼!”秋菊拍着手跳起来,差点晃到船。
“坐稳了,”沉知言扶住她,笑着说,“春桃、夏荷,把大鱼挑出来放进船舱,小鱼装木桶里,既能吃,也能喂鸡鸭,给鸡鸭添加营养。”
三人蹲在船头,手忙脚乱地捡鱼,指尖被湖水浸得微凉,却笑得眉眼弯弯。
沉知言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嘴角噙着笑——其实凭空间的能力,随便发挥一下,他就能装满一船鱼,可这样带着丫头们捕鱼的乐趣,却是调节心情的好药剂,难得放松嘛。
回到岛上,沉知言让春桃烧热水,自己去清洗那口水泥砌的蓄水池,引入活水。
秋菊趴在池边,看着鱼群在清澈的水里游动,好奇地问:“先生,它们能活到过年吗?不会饿死吗?”
“放心,”沉知言往池里撒了把碎米,“定期喂点草籽、碎米,水是活的,它们不仅饿不死,还能长肥呢。”
当晚的鱼火锅,汤鲜鱼嫩,三人吃得鼻尖冒汗。夏荷捧着碗,把最后一点鱼汤倒进米饭里,拌了拌:“这汤太鲜了,不能浪费!”春桃和秋菊也跟着学,把锅底刮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碗筷,秋菊又去盖灶膛的火种,沉知言坐在椅上,忽然说:“眼看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估计快要下雪了,我明天出趟门,去沿湖的村镇换点活禽牲畜回来,囤着过年。”
“先生要去换猪肉吗?”春桃眼睛一亮,“好久没吃红烧肉了。”
“不光是猪肉,”沉知言笑,“牛羊鸡鸭都换点,咱们过个肥年。你们在家多捡点柴火,下雪了就不出门了。”
“好的,我们会多捡一些柴火的,先生你一路要小心啊。”夏荷叮嘱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吃完饭,看着安置好新家具的新屋,脱了衣服准备睡觉,这年头没有什么夜生活,自己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不想太早破身结果,妖精打架之类的活动也没有, 躺在黄花梨木床上,沉知言在想,是不是买一副麻将回来,过冬的时候窝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打麻将。
沉知言一时间思绪纷飞,半响之后,他的意识进入到静止空间里,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
粮食区:大米白面按吨计算,堆起了两座大山,杂粮豆类堆成一座座小山。
肉食区:宰杀处理好、处于绝对保鲜状态的黑猪足足四百馀头,还有数百只羊、成千上万的鸡鸭鹅、处理好的鱼虾蟹蚌,如同一个庞大的冰冻库。
其他物资:盐糖油布、辣椒、大蒜子、生姜、药品工具、书籍种子……琳琅满目,堆的密密麻麻,空间里的盐,更是高达几吨多,足以支撑一个家庭几十年的食用了。
但是,沉知言知道未来,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不仅仅是改朝换代,更是一段漫长的、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
到那时,猪肉都会成为普通人一年到头也难见几次油腥的奢望。那种对脂肪和蛋白质的深切渴望,是生活在丰裕时代的人难以想象的。
“还不够。”沉知言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远远不够。现在能多囤一头猪,多收一只羊,未来可能就是一份关键时刻的生活保障。”
这种囤积,已经超越了沉知言心中简单的生存须求,更象是一种刻入灵魂的、对匮乏时代的战略储备本能。
第二天一早,他并未急着开垦土地,而是对三个女孩说:
“地里的活先放一放。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雪封湖了,我得出趟门。
趁着年关前后,沿湖的村镇里,或许有人愿意用活禽牲畜换现钱或紧俏物资,咱们再多备些年货,等开始下雪,咱们就不出门了,你们可以在家里多捡一些柴火回来,冬天留着用。”他语气轻松。
三个女孩纷纷点头,叮嘱他小心。
沉知言驾船离岛。此行目标异常明确:不惜代价,尽可能多地收购活猪、活羊、牛、驴以及大批鸡鸭鹅。
第二天一早,沉知言驾着乌篷船离岛。越靠近村镇,气氛越显紧张,路边的村民行色匆匆,眼神里带着警剔。
他先去了最偏远的渔村,找到村里的老者,掏出几匹棉布、两罐盐和几瓶煤油水,对着老人言辞恳切的说道:
“老伯,快过年了,我想用这些换点肉类好过年。
猪、羊、牛、驴,大小都要,鸡鸭鹅更好。
家里的人多,您这物资不需要的话,要么换大洋也成。”
实物和大洋远比不断贬值的纸钞有吸引力。很快,就有一户人家用一头半大的猪和十几只母鸡换走了一匹布和一小罐盐。另一户用一只羊羔和两只鹅换了些煤油和火柴。
交易在隐蔽处进行。村民拿到急需的物资,心满意足。
沉知言则在对方离开后,直接用意念将活猪、活羊瞬间宰杀、分解、处理干净,然后收入空间内的“生鲜区”,与那四百多头黑猪的生肉区存放在一起。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高效冷酷。鸡鸭鹅同样处理,只留几只活的下船时做样子。
来到稍大的集镇,气氛明显紧张。沉知言改变策略,直接找到暗地里做“介绍”的牙人,亮出白花花的银元。
“要活猪,越多越好。羊、牛也要。价格好说,但要快,要隐秘。”
银元的硬通货魅力在乱世无可匹挡。牙人眼睛放光,很快联系上一户急于变现的地主,他家圈里养着五头大肥猪和两头牛。
“家里少爷在省城,急着用钱打点,只好卖了这些牲口。”地主唉声叹气。
沉知言没有讨价还价,以一个略高于黑市但远低于其实际价值的价格,用银元迅速成交。
在牙人和地主帮忙将猪牛赶到河边僻静处后,他支付了佣金,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同样是瞬间处理,入库存储。空间里的猪肉储备瞬间增加了可观的数量。
就在他准备前往下一个村落时,危险不期而至。一队约七八个兵匪沿着湖岸流窜而来,看到了正在“河边休整”的沉知言,以及他船上那几只用作掩护的活鸡活鸭。
“喂!那打鱼的!船上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爷几个!”为首的家伙提着老套筒步枪,歪歪扭扭地走来。
沉知言眉头一紧,但面色平静,指尖悄然攥紧,目光快速扫过对方——七八条枪,虽看着破旧,但近距离开火仍有威胁。
他船上的活禽本就是用来掩护的,今天买的物质早就已经放进了空间里了,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暴露自己实力,
于是,他立刻换上徨恐的表情,从船上拿起那两只老母鸡。
“老总老总!行行好!就这点东西,刚换的,给老总们下酒!求老总们高抬贵手!”他点头哈腰,将东西递过去。
溃兵们看到老母鸡,眼睛一亮,抢过东西,骂骂咧咧:“算你识相!滚吧!”
沉知言如蒙大赦,立刻撑船离岸,迅速驶入湖中。
虽然损失了两只鸡,但内核收获无恙,自身安全无虞。
这点风险,在巨大的物资收获面前,可以接受。
风雪归程,心满意足
回程时,他又顺路去了两个小村,用剩馀的盐和镰刀,换了几只羊和一批鸡鸭。
当他的乌篷船迎着越来越密的雪花返回荒岛时,他的静止空间里,又增添了数十头猪、十馀头牛驴、上百只羊以及数以千计处理好的鸡鸭鹅。肉类储备总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等乌篷船驶回水湾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越来越密。
“先生回来了!”三个丫头早已在岸边等侯,看到船,立刻迎上来。
“买了这么多!”春桃看着船上的半头猪、一只羊和十来只鸡鸭,惊喜地喊道。
沉知言跳上岸,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顺利得很,这天已经很冷了,用盐把肉腌起来,坏不了。”他望着漫天飞雪,笑着说,“这下好了,咱们有吃不完的肉,能过个肥年了。”
当晚,风雪大作,呼啸着席卷了整个荒岛,把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屋内炉火熊熊,火苗舔着铁锅,炖着猪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沉知言从空间里掏出半斤黑茶,放在桌上,又提起铁壶烧开水。
“先生,这是什么茶呀?”秋菊凑过来,闻着茶的陈香。
“黑茶,煮着喝暖身,”沉知言往壶里丢了几块茶饼,目光望向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花如絮,落在枯枝上,竟有几分梅枝映雪的意境。
春桃把腌好的猪肉在大缸里放好,夏荷坐在沉知言的身边,给炉子添柴,炉火映得他的脸庞格外温暖。
茶汤沸了,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窗棂。沉知言捧着温热的茶碗,指尖感受着瓷碗的温度,心中忽然想起了教员的诗,喝了口茶后,轻声吟道:
“风雪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