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今日你跟大妮就在客栈里待着,无论外边有何动静,绝不开门!”房俊一身绯红色官袍脸色凝重对玄霜说著。
玄霜面露担忧抓着房俊胳膊道:“二郎可是觉得此行有危险?”
“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保护好自己还有大妮。”房俊郑重说道。
“不去不行吗?”玄霜听到房俊的话眼角泪珠一下就掉落下来。
房俊想到早在棣州就布置好的一切说道:“已是箭在弦上,等我消息吧!”
客栈外马车早已等候在此,见到马夫那那刻就已认出他是离开自己一旬之久的燕青。
房俊径直走上马车坐进车厢内。
“走!”
玄霜怀里抱着大妮,眼圈红红的,眼里满是血丝,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街角。
“侯爷,属下已查明,粮车出发地就是黎阳仓,这次还带回了重要的人证物证。”燕青双手抓着缰绳,控制着马屁在路中央行走,声音传进车厢内。
“知道了!”房俊闭目开口说道。
刘旭此刻也在马车上往流云阁赶。
车厢内刘旭看着高陵问道:“高兄可都安排妥了?”
“死士十人待房俊出了流云阁后装作百姓近身搏杀,另有弓箭手三十藏于附近百姓家中房檐,若是近身无果,立马从四处射杀!此局万无一失!”高陵阴鸷一笑说道
“嗯,高兄安排确实妥当。”刘旭想了想那画面,觉得任由房俊有通天本领,也躲不过。
“四十人都是我从本家调来的死忠,已经安排好了,就算被抓住暴露,也会死咬住自己是赵郡李氏之人。”高陵又小声在车厢内补充说道。
“甚妙!甚妙!”刘旭眼中喜色连连,他对高陵安排十分满意,不愧是自己手下最出色的幕僚。
“使君届时只管看戏便是。”
流云阁开在一条街的最尽头,门口正对着街道,房俊从车厢里看去总觉得像是驶进了一个死胡同。
流云阁内老板早就收到消息,京城里下来的巡察使要与魏州刺史来这里吃饭,提前就清场了。
“欢迎巡察使大驾光临。”流云阁老板站在马车旁弯腰行礼说道。
不等房俊回话就听到身后马车的响声,房俊转身向后看去,一匹枣红色骏马映入眼中,车厢似是特殊改良过,仅看外围装饰,尽显奢华。
房俊给小声对燕青说道:“你先回去吧。”
随后燕青驾车离开。
待那枣红色骏马停下后,高陵率先从车厢走出,似是没看到房俊似的,走出后先帮车厢里另外那人揭著帘子。
房俊心道,这刘旭当真好大的架子。
车厢那人似是知道房俊在外边,不过人未出,声先至。
“下官刘旭,见过巡察使。”
这下马威一环接一环,即使房俊也是头一次见不露面打招呼,不过若是以为房俊会因此生气,那就大错特错。
“久仰刘大人许久,这几日在魏州城里可是不少听说刘大人美名,今日见面实在是心中好奇至极。”房俊心中冷笑,但脸上露出一副笑呵呵的表情说道。
老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旭见房俊如此作态,在端著反而显得自己太做作,于是弯著身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满是肥肉的脸上堆满笑容。
“最近劳民伤神,倒是休息不太好,刚刚在车厢里小憩了一下,怠慢了巡察使。”刘旭一边说著一边朝房俊走来,言语间没有一丝下官对待上官的态度。
“魏州治安井然,全仰仗刘大人功劳,累了就多休息,待我回京城定向陛下为您请功,这河北道某一路看来,还就是魏州最为舒心。”房俊伸手拍了两下刘旭胳膊以示亲近说道。
刘旭岔开房俊话笑着说道:“房大人今日轻车简从,真是信人也。”
房俊淡然一笑:“既与使君有约,自当坦诚。况且,魏州是刘大人治下,何须前呼后拥?”
“哈哈哈!大人请!今日雅间清净,正好详谈。”刘旭说著做出请的手势笑着说道。
房俊点头应是。看书君 冕废跃渎
流云阁顶层观雅轩内,三人相视而坐。
刘旭进屋后就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之上,身体十分松弛,脸上笑的像一层层褶皱,眼神却如针般一直盯着房俊。
房俊背对着门,一身绯红色官袍衬托的面庞十分平静,目光清澈带着些许好奇。
高陵坐在两人中间,低眉顺目,进屋后就忙着沏茶,似乎一点不在乎另外两人交谈。
“房大人,我这魏州地处偏僻,不比长安,唯有这本地山茶,苦后回甘别有一番滋味。”刘旭做出请的姿势,示意房俊喝茶。
房俊心笑道,唐代能有什么好茶?就算有好茶你会炒吗?一进来就着急给我立下马威,这是怕我捅到你痛处?
接过茶后,房俊轻嗅,还是一股子烂味,不过依旧送入口中夸赞道:“确是好茶。只是这苦味下官年轻,尝过的苦头少,让使君见笑了。”
高陵这时突然放下手中茶具插话道:“茶如世情,初尝皆苦。大人此番巡察河北,所见民生多艰,想必感触更深。”
房俊放下手中茶盏,面露沉重与困惑道:“不瞒使君,一路所见,触目惊心。尤以棣州为甚,灾民麋集。反观魏州。”房俊看了一眼刘旭顿了顿继续说道:“竟能有条不紊,实令下官既感钦佩,又觉颇为费解。”
刘旭摆摆手朗声笑道:“不过是尽心王事,不敢懈怠罢了。倒是房大人,轻车简从,深入州府,这份胆识与坦诚,刘某佩服。不知大人查访至今,于这费解之事,可有眉目了?”说到费解两字时刘旭刻意加重音量。
房俊心里暗笑,这就坐不住开始问我有没有证据了?
手指摩挲著茶盏,房俊故意露出一丝被问住的尴尬:“眉目说来惭愧。账册浩繁,情势复杂,下官人单力薄,只觉如坠云雾。倒是”房俊装作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的模样继续接着道:“倒是临行前,陛下曾有片语嘱托,令下官尤其关注黎阳仓之储,关乎北疆安稳。不知刘使君对此处可有所闻?”
黎阳仓之事李世民还不知道,但不耽误房俊拿出来诈一下刘旭。
刘旭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心道果然年轻,这就搬出陛下了,随后说道。
“黎阳仓乃国家重器,自有法度。刘某虽在魏州,亦不敢妄加评议。不过有些事,非账册所能尽载。譬如这粮储流转,天灾损耗,乃至人情往来,皆有其不得不为之处。大人年轻,前程远大,若执著于云雾之表,恐伤及己身啊。”
刘旭话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房俊听后暗道今天这饭局果然有问题,十有八九是鸿门宴,没想到这刘旭竟然真有杀意。
高陵这时候接着刘旭话说道:“使君所言极是。这河北地界,有些雾之所以不散,是因为雾中藏着能让舟船安稳前行的航道。强行驱散,恐令舟船倾覆,无人得益。”
房俊听完高陵话后更是诧异,这帮人胆子都这么大的吗?上来直接亮后台,随后装作出一副惶恐与挣扎的神色,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
“二位的意思是这案,查不得?或者说,该如何查,查到何处,须有分寸?”
刘旭见房俊如此上道,脸上褶子皱的更加厉害,肥胖身躯起身然后坐在房俊身旁,搂着房俊肩膀说道:“房大人是聪明人。所谓分寸,无非是上安君心,下抚黎民,中顾同僚。陛下要的是河北安稳,灾民要的是活路,而我们这些为官者所求不过是个大家都能过得去的结果。至于过程嘛。”刘旭看着房俊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水至清则无鱼!”
房俊听后故意深吸一口气,装作下定某种决心的模样看着身旁刘旭道:“那依使君之见,下官这份巡察奏报,该如何写,方能皆大欢喜?”
刘旭闻言没说话,端起茶壶为房俊倒满。
高陵开口说道:“灾情属实,然魏、棣等州应对有力,损耗在常例之内。黎阳仓存储因转运、陈化略有损益,然根基稳固,无碍军国。至于个别胥吏贪弊、账目疏漏,严惩即可,不必深究。如此,陛下知河北无大患,百姓感朝廷赈济之恩,同僚亦感念房大人顾全大局、处事老成之德。”
这一口大饼给房俊画的属实动心,故事都帮自己编好了,照着他们话说还能得到人情,若是房俊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估计定然中套,可惜不是。
房俊闻言装作一副心动又为难的表情:“高先生思虑周详。只是口说无凭。下官若照此办理,日后万一总需有些凭据,方好向陛下,也向其他关切此事的大人们交待。”说完目光故意看向刘旭。
刘旭听到房俊话后与高陵对视一眼,心中暗笑,陛下眼神也不太好呀,派下来的人三言两语就想一块入伙吃饭,不过这贪婪胆小倒是符合心意。
“房大人谨慎,理所应当。这样,待此事了结,不仅黎阳仓损耗之差额,可作大人辛苦酬劳,刘某更可修书一封,向朝中贵人力陈大人之功。至于凭据嘛”刘旭看向高陵。
高陵见状立马从袖口中掏出一份册子。随后说道:“此乃我等查获的部分胥吏供状副本,矛头清晰,证据链完整。大人可持此物,足证巡察之功,且绝无后患。”
房俊快速接过翻开浏览起来,随后装作面露满意之色:“刘使君、高先生,如此周全,下官感激不尽。今日之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这奏报,便依二位之意。”
刘旭闻言举起茶杯,志得意满说道:“以茶代酒,祝房大人前程似锦!请!”
房俊一脸笑容真挚:“多谢使君!下官,亦祝使君——心想事成,既如此那房某就先回去整理了。”
“好!房大人慢走!”刘旭立马起身道。
目送房俊下楼,屋内两人眼神瞬间冰冷。
“乳臭未干,贪财畏死之辈。可惜了这身绯袍。”刘旭低声暗骂道。
高陵闻言阴笑道:“使君放心,他活不过今日。那份副录,便是催命符上的朱砂。”
燕北一早便被房俊安排在隔壁屋子偷听记录,待房俊出来后跟随在他身后下楼,随后听到房俊声音小声传入耳中。
“按计划,收网!”
房俊摸了摸怀中的认罪副录,虽非真账,却已是刘旭亲口承认并参与伪造官文、构陷下属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