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漆黑如墨。6妖看书蛧 追醉辛章劫
黎阳仓外粮车却在不断搬运著，一辆接着一辆。燕青从棣州开始便与房俊分道而行，房俊吩咐他跟踪粮车，查清这粮食是何处所出，仅凭清河崔氏一族之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燕青一路跟随，终于是有了进展，他先是跟着棣州的运粮车到了清河崔氏，然后又跟着清河崔氏的运粮车来到了这黎阳仓。
“侯爷没说错，这帮世家果真在窃国之粮。”燕青凝眸继续暗中观察。
突然燕青敏锐注意到仓外另一片地方，草地间隐隐有人也在暗中观察。
此刻张承平就在仓外观察，记住了运粮时间后，张承平便返回家中。
轻手轻脚推开吱嘎作响的屋门，张承平点燃油灯，从父亲灵位后掏出一本粗糙的册子，然后把今日观察到的运粮时间，一一记录在上边。
就在这时，屋外大门敲门声响起。
张承平连忙把册子重新塞回灵位后边，整理了一番后向大门走去。
开门见是周颌，把他领进屋内。
张承平见周颌脸色慌张，袖口上满是污渍，于是开口问道：“周兄，发生什么了？”
“张兄，今夜又运走三百石，记录是鼠耗和陈粮折损。王仓督让我做账，我我照做了，但偷偷拓下了真正的出库印痕。”周颌挥起袖子擦了擦头上汗水说道。
张承平递过一杯水给周颌，然后夸赞道：“周兄做的好！可惜我那账目早已被他们销毁。”
“还有一事，张兄听后判断一下。”周颌接过水一口灌入嘴中说道。
“周兄请说。”
“我今日借口清扫，偷看了樊仓令内室残纸，有批粮食的去向，写着魏州刘氏别苑、清河崔氏族中还有博陵崔氏族中！他们他们这是在窃国！”周颌说时脸色惨白，在昏暗烛火照耀下看着有些吓人。
“嘶！河间刘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这三家可是名门望族啊！何至于此！”张承平听完周颌话后后脸色同样暗淡，原本以为事情最多只到朝廷某官员，不曾想却连五望七姓都牵扯进来。
“你我二人，如蝼蚁撼树。”周颌拿着水杯的手不停颤抖，苦笑说道。
“那又如何？守仓如守国，如今国粮被蛀，周兄你真能眼睁睁看下去？我夜夜都梦见我爹骂我不孝！他宁愿饿死也不愿让我动一石粮食！”张承平拔高声音，打气般说道。
“哎！可是这几日我看到已有诸多同僚因多嘴被打发走，下落不明。”周颌露出一丝恐惧神色，他猜测大多数可能都已经被灭口。
“莫要想这些，待证据在完善一些，你我便进京，给你看一下我近期收集的证据。”张承平来到灵位前，拿出那本破账册递给周颌。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可听见敲门声的张承平与周颌齐齐被吓的惊慌失措，因为敲门声不是在大门，而是在两人所在的屋门。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一抹难逃一死的神色。
张承平努力装作镇定，眼神示意周颌赶紧把册子藏起来，待周颌把册子藏于灵位后才颤巍巍的走向屋门。
“快些吧！屋外风大，听你们俩聊了有一会了，某不忍打断，在待一会怕是要中了风寒。”屋外那人敲门说道。
张承平听到屋外人的话，腿更是有些打软，伴随着吱嘎声，颤抖著打开了屋门。
门外之人一袭黑衣，带着蓑笠让人看不清面孔，唯有一双眼睛目光锐利，见开门后径直走进屋内。
张承平见状关门，也回来坐下，与周颌两人直直盯着这位夜半敲门之人，等着他开口进行最后的宣判。
那人把系在下巴的绳解开，然后摘掉蓑笠，灯光照射下张承平二人看清了那人的脸。
燕青看着两人紧张面容笑道：“张仓丞，周仓丞，我叫燕青，不是那樊俞的人，也非世家走狗。”
张承平两人听后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敢问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燕青从夜行服里掏出一块令牌径直丢在桌子上说道：“我乃河北道巡察使房俊大人麾下侍卫燕青。大人已至魏州，正在调查瞒报灾情及黎阳仓亏空一案。今夜我追踪粮车至此，亲见一切。”
张承平与周颌对视一眼，激动的神情无以言表，随后立马起身行礼道：“我等见过燕侍卫！”随后又带着崇拜的目光问道：“房相之子房俊大人？那位写出诸多千古名诗的房俊大人？”
“正是我家大人。”燕青听到俩人是房俊的迷弟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即是房大人，黎阳县有救了！”张承平忍不住抓着桌角，兴奋道。
燕青没在意张承平与周颌行礼说道：“大人离京前，已知会陛下河北粮储恐有巨蠹。临行，陛下有言此去但查实据，勿论门第，朕予尔主公道。”
这话是燕青临时编造的，李世民可没说过，但拿出来吓唬一下这两位足够。
“原来陛下早有预料，倒是我等鼠目寸光了。”张承平听完燕青话苦笑道。
燕青自顾自端起杯水喝下，然后说道：“二位手持真账，心藏忠义，却如怀璧之婴，危在旦夕。樊俞乃至背后之人，随时可让你们消失。如今天下，唯有我家大人，敢接、也愿接你们这份投名状。”
燕青不等二人说话，目光看向灵位后藏账之处说道：“跟我走，连夜动身，直奔魏州。将账册亲手呈于房大人面前。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也是为你们父辈、为这黎阳仓无数被蛀空的军粮，讨还公道的唯一机会。”
张承平与周颌听后，眼神不自觉碰到一起，张承平想起了往日耻辱与父亲临终时的话，周颌则是想到父母这些年辛苦攒下的银两，还不如世家窃国粮一刻钟来得多。
“燕侍卫，我跟你走！”张承平深呼一口气说道。
“横竖一死，不如死个明白！我愿去作证！”周颌咬牙说道。
燕青拿起蓑笠重新系上。
“你们立刻收拾，马上出发！附近官道都有人值守，只能走小路绕行！”
不多会，回家收拾的周颌返回张承平家中，张承平也已经收拾完了，给老仆留下许多银两。
三人出了家后张承平突然喊住，随后回身朝着屋子深深一揖。
三人身影悄然没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背后，黎阳仓巨大的轮廓在夜幕下如同蛰伏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