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行就把女儿卖了吧，眼下弟弟刚断奶，他还要为家里传宗接代。
张大妮看着自己满面愁容的爹劝解道。
“这贼老天！为啥不能给人们留条活路呀！”张山听到女儿话，一只手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儿子，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捶击著土坯制成的床榻。
“爹！”张大妮过去跪在地下抱着父亲张山已经出血的手。
“娘临走前跟我说，要我帮你照顾好这个家，我答应娘了，下次再有牙行来买，女儿就用身子换些银钱，也好过全家饿死强。”
张大妮把头埋在父亲张山腿上，身体有些颤抖哽咽的说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妮！”张山用滴血的手放在女儿头上说道。
“我今天再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到貂或者黄皮子，它们的皮毛值钱的很，一只足够我们爷仨活个把月。”
张大妮不愿反驳父亲，今年庄稼颗粒无收，大部分农户都把希望寄托到上山打猎，确实有人打到过貂跟黄皮子，换了不少银子，可那都是运气爆棚，父亲这几个月以来，隔三差五就会上山，可收获最多的一次也就是一只野兔，还卖不上什么钱。
即便是母亲临终前，张山还在山上打猎，身上衣服已经被树杈刮烂透风，可父亲依旧不愿放弃。
弓箭用的都是牛筋，即便是最便宜样式，张山也买不起，打猎的工具仅仅是几根削尖的木根。
张大妮目送著张山再一次往那条山路上走去。
山林间没有路，有的只是家里顶梁柱一步步踩出的期许与希望。
地面上满是枯叶，张山走在林间，脚步声沙沙作响，背上用木条绑了个筐，里边是十多根用来投掷似的木质标枪。
一个时辰过后，张山这次到的地方是原先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此地已经算是深山，地面上已经没有人踏足的痕迹。
伸手从背后拿出一根木棍，张山仗着胆子继续往深处走去。
张山已经出去三天了，张大妮看着米缸里粮食已经见底，心中既焦急又担心。
“大妮！”门口用篱笆围住的外墙传来叫喊声。
张大妮收起脸上神色，往门外走去。
“张婶子，怎么了？”张大妮看着这个同村的邻居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爹是三天前上山吗？”张婶看着脸上虽然脏兮兮身材却姣好的张大妮面露一丝悲痛问道。艘嗖小说徃 耕辛嶵快
张大妮听到张婶的问话，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空白。
“是是三天前，我爹他怎么了！”张大妮两步上前抓住张婶的衣袖焦急的问道。
“村里的捕猎队，从山上捡到一件衣服，估摸著是那家汉子从山里遇到大虫或者熊瞎子了，于是把衣服捡回附近村子里让问问，看看是谁家爷们。”张婶看着眼睛发红的张大妮，自己袖子也被她拽的死死的。
“衣服在哪里？”张大妮问道。
“就在村口，还不一定是你爹张山呢，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了。”张婶看眼前十几岁的张大妮宽慰道。
张大妮却不管这么多，发了疯似得往村口跑去。
当看到那被撕扯烂的衣服，张大妮再无一丝侥幸，衣服袖口处还有血迹，那是父亲出门那日捶床受伤沾上的。
少女的痛哭声不大，却狠狠砸在村里每个人的心头上。
“这贼老天！忒欺负人了，让大妮跟她弟弟怎么活！”村里人同时暗骂道。
“大郎，我这病治不好了，别在我身上浪费了。”贾槐花看着在炉子边煮药的秦贵艰难的开口说道。
秦贵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媳妇，你安心养病家里有我呢，这是我去县城找郎中开的药，药效肯定好，别说丧气话，快喝了吧。”
药很苦，不如贾槐花心里苦。
秦贵爹妈前两年临终前留给家里五亩地，两口子都很勤奋，几年攒下了不少粮食。
可在今年春天，贾槐花突然感觉腰痛，从发病到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仅仅只用了一个月。
乡里的郎中从最开始的说累著休息两天就好，后来又说变成急症需要吃些补药。
两口子几年的积蓄，几副补药就基本快消耗的一干二净。
春去秋来，贾槐花已经病了大半年，她看着秦贵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少了，眉头间更是时常紧锁。
最近贾槐花经常浑身都没了知觉，她不敢与丈夫说，可更怕睡觉时发病，沉沉死去。
秦贵对妻子没有嫌弃，一直照顾的很好。
夜深了，听着窗外秋风瑟瑟，邻居家吵闹的狗也休息，贾槐花把头深深埋在秦贵的肩膀上。
“大郎，我这病没多少日子活了，连累着你我心里也难受，别治了，县城里的药肯定比村里郎中贵的多，贱命一条，既然是老天要收，那就不值当的了。”
贾槐花越说越哽咽，秦贵的胸口上一片泪痕。
“你这婆娘，县里的郎中可都是好郎中，我把你的情况跟他一说，人家立马就说能治，别操心了，家里有我呢。”秦贵搂着贾槐花的头安慰道。
“可今年老天爷不下雨，地里粮食都没收成，治好了以后咋办啊？咱家没多少粮食了，我听隔壁王狗儿说粮食又涨价了，养着我现在就是浪费粮食，不如等我死了家里还有几亩地，你再续一个。”贾槐花的声音沉沉的，让人听见都觉得怜惜。
秦贵心里苦笑，那还有几亩地，去县里时带着地契早就卖了，不然这县城里的药能是我可以买得起的，只希望贾槐花喝了能好起来。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缠苦命人，秦贵早上照例要帮妻子擦拭一下身体，可面对贾槐花冷冷的尸体，一个活生生的汉子抱头痛哭。
家里传下来的地没了，夫妻两人几年攒下来的钱没了，县城里开的药没了，最后贾槐花也没了。
想着妻子夜里说的话，秦贵狠狠地打自己脸。
“是我不挣钱，怨我没本事。”
“为什么想过个日子咋就这么难呀！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