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并未听出她话里的异样,他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发顶,指尖无意识拢住胸口。
带来几分酥麻。
沉吟片刻,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道:“我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即便有那么一天,行简也会接替我完成使命。”
纪姝暗想:若真的有朝一日他死了,只怕真会如他在书房所说得那样,他不会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被他的儿子或其他的男人占为己有。
那恐怕,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同时内心止不住的心寒,是了,这才是他,这天下霸业才是他心中最为紧要的,其馀的一切只不过是附庸。
即便她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在那些宏图大业,还是微不足道。
而她想要的,不过就象那茶摊的那对老夫妇,老汉自始至终眼里只有他的老妻。
而不是随时能将她弃如敝履,随口就能杀了她的人。
他的心太大,能分给她的角落太小。
察觉到怀里的人心绪低落,他只以为她知道他出征在即,心里有些不快。
裴砚之索性不再说这些,良宵苦短,他将她转了个方向,将她抵在浴桶边缘,低头吻了上去。
香软甘甜的滋味,沾上便舍不得脱口,他撬开她的唇瓣死死缠着。
纪姝闭上双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了上去,这和初次主动还不一样。
那时只是亲吻,而这回真真切切将自己奉献了出去。
裴砚之喉结滚动,下颌线崩到了极致:“姝儿……你这是要让我死在你身上罢。”
或许是最后一晚,也或许是她不愿再想其他,只想要彻底沉入到这一场情迷之中。
浴房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原本还漫至纪姝脖颈处的水位,顿时下降了不少,荡出桶外,满地湿漉漉。
直到最后裴砚之将她抱起,二人仍未……离,他就这样抱着她一步步走到了床边。
细密地感受到身子的纠缠,纪姝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处,低泣呜咽声一路蔓延到床边。
窗外下起了秋雨,狂风一遍遍撞击在雕花窗棂上,先是呜呜咽咽如低语,转瞬便成砰砰作响。
窗纸一会被鼓得老高。
又猛地陷落,评击出细碎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才渐渐停歇。
裴砚之亲吻着她的脸颊,让她在馀韵中缓缓平息,他甚至恍然地想,若能一辈子这样拥她在怀里,该有多好。
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做,只这样。
裴砚之贴着她的后背,掌心抚过她肩头,低声道:“二十岁时,那时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带领着燕州走向强盛。”
“那时觉得,再没有比这还要志得意满,直到后来,顾氏嫁进来后。”
他喉结滚了滚,这是他首次剖开自己的内心,那段不堪的往事,也是唯一只想对她诉说。
听到“顾氏”二字,纪姝蓦地睁开双眼,转身面向他,轻声问:“然后呢?”
裴砚之淡淡回忆起那时候:“顾氏是我母亲为我挑选的,她父族是幽州高门,也是当时的幽州长史。”
“那时,燕州各地战乱不停,为了巩固势力,我便听从母亲娶了她,成婚没多久,我便带兵出了燕州,她留在了府里。”
说到这,他的双眼深深看着纪姝,眼里的情绪是她所看不懂的,但想必绝不是什么好事,事情也应当与顾氏的死息息相关。
他接着道:“我对她并无感情,原以为她能伺奉母亲,打理好内宅便好,没想到……她有了身孕。”
纪姝身子僵住,她也想起了,之前在山水居因顾氏而闹的矛盾。
环绕在她腰上的手臂青筋顿时绷紧,勒得纪姝都忍不住轻呼出声,他这才回神松开。
“但是那孩子……并非我的。”
纪姝瞪大了双眼,眼里全是震惊。
他继续道:“成婚当日我碰过她,发现她并非处子,之后便再也没有近过她身,我倒并非在意这个,而是后来发现了她与她表兄暗地里有往来。”
“知道后我曾借机敲打过,见她似有收敛,便想着等我回来后再行处置,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怀孕,母亲原以为是我的骨肉。”
纪姝心中暗惊,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秘往事,那顾氏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明目张胆的在府里私通外男。
还暗结珠胎,难怪最后不得善终。
“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母亲大概是怕脏了我的手,早已在暗地里将她处置了,听说……落下来的还是个成型的男胎。”
他垂眸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纪姝,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声音低沉道:“你要明白,我并未欢喜她,知道这一切时,只是觉得恶心,我裴家百年世家却被她脏了门楣。”
纪姝喃喃道:“她若是不想嫁,就应当说清楚,反而与自己的表兄私通,没想到……”
裴砚之只是冷笑一声,其中的龌龊他并没有说尽,不愿脏了她的耳朵。
那顾氏后来甚至想要混肴血脉,来个以假换真,让这样的一个孽种生下来做燕州世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仅歹毒,而且愚蠢。
就算母亲当初没有处理她,他归来后,也绝不会让她活命。
只不过这些血腥的事情,他不愿意说给她听罢了,她就这样一辈子在自己的羽翼下,自在随心便好。
纪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此刻才真正明白,原来当初在书房中,若她真和裴行简有了什么。
他的意思便是废除他的世子之位,而自己如同老夫人处置顾氏那般,悄无声息的消失是吗?
这如何不令她感到胆寒。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权势滔天,再过不久他更将登上那样的位置。
想要离开的心思愈发强烈,只是——
她在他怀中轻轻挪了挪,悄无声的轻抚自己小腹,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还好,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离开之后,便找个机会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如此,便最好不过了。
裴砚之手伸进被褥中,欲摸她的手,见她的手停留在小腹上,他也放了上去。
沉声道:“行简是顾氏死后的第三年宗室过继过来的,当初母亲见我无心男女之事上,便做主将行简过继了来。”
纪姝心里一沉,他今晚说得有些过于多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