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挑起帘子,往外望去,只见一女子蒙着面跪在马路中间,拦住了马车去路。
春枝打量片刻下了马车,没一会的功夫,她便折返上来,低声回道:“夫人,是二夫人身边的妙音。”
纪姝眸光一闪,“是她?”
“她拦住我们的马车作什么?莫不是想替她主子出头?”
春枝摇摇头,“她说有要事跟您禀告。”
“将人带到秋意浓的阁楼上吧。”
纪姝刚下了马车后,怜儿就快步走到跟前,轻声说:“人已经到了。”
秋意浓内布置得七七八八好了,只等着吉日一到便可以开业,这几日算是试营业。
时近正午,整个楼里几乎都是女眷,还有不少贵女带着仆从挑选花样。
纪姝带着帷帽的头朝怜儿微微颔首,上了楼梯后对着怜儿嘱咐道:“不要让人知晓她来了此处。”
“是,夫人。”
阁楼的门刚一打开,妙音扑在她脚下,“咚 ”地一声磕在地上,“夫人,奴婢有话想说!”
纪姝看着她面巾散开,脸上灰扑扑的一片,眼底泛着青黑,衣衫脏乱不堪,看来出逃的这一夜令她也是备受煎熬,生怕被抓回去。
纪姝绕过她,坐在自己平日看帐册的椅子上,眼里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来找我何事?”
妙音急急道:“夫人,婢子也是走投无路了,如今二夫人被送去了农庄里,君侯正四处派人来抓我。”
纪姝:“你为何不去找使君?”
妙音眼里闪过失望,哽咽道:“婢子也想过,可使君的话我现在再也不敢信了,之前使君曾允诺过抬婢子做妾,后来……。”
“奴婢后来被二夫人磋磨,婢子几次三番去寻他,他都避而不见。”
“如今二夫人下药想要害您和世子,虽不是我做的,可我亦是帮凶,他绝不会饶不了我的。”
纪姝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有些可笑,莫非她是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漂亮的眸子眯起:“那你又是如何觉得,我会帮你?”
妙音抬头:“婢子知晓二夫人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知可否能换取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说完,又是连连一个劲的磕头,见纪姝不为所动,额头竟渗出了血丝。
春枝见状有些不忍,但见夫人未有表示,也不敢出声是也不敢。
屋子里只剩妙音沉重的磕头声,再就是纪姝翻阅帐册的纸页轻响,令人感到窒息。
良久后,纪姝将厚重的帐册放置一边,不怒自威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行了,说来听听。”
妙音面上闪过喜色,急忙道:“二夫人似是对君侯有心!”
春枝当即喝斥道:“污言秽语,还不住口。”
妙音急切:“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瞧的真真的!”
“上个月二夫人吩咐奴婢要去茺州查您的身份,奴婢便觉得有些不对,直到那一回……”
“我陪着二夫人在花园里闲逛,在路上碰到了君侯,当时君侯身边没有随从,二夫人上前搭话,那神情,语气分明与情窦初开的少女无异。”
春枝霎那间变了神色,立刻看向了夫人。
纪姝神色异常平静地听着,并未说话。
妙音见状继续道:“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她嫉恨您,便给世子下了药,。”
“本想引君侯前去撞破,可谁知当晚去的不是您,反而是魏家娘子!”
“后来东窗事发后,奴婢知晓君侯与老夫人绝不会轻饶我,这才偷跑了出来。”
听完这番令人心惊的话,纪姝不禁眉头蹙起,她不是没怀疑过宋氏为何对她敌意这般重。
原以为不过是怕自己威胁到她在府中唯一的女主人的地位,害怕自己进府,使她在老夫人那里失了宠爱。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腌臜的原因,这裴家自诩百年世家,宋氏自称是高门嫡女,里面的缘故竟如此不堪。
若是传扬了出去,该是怎样的骇人听闻,那么那人知晓此事吗?
她将疑问问了出来。
妙音闻言不由得瑟缩了下,宋氏是从什么时候嫁进来的,她便是从什么时候入府的。
君侯虽常年打仗在外,甚少在府里,即便就算在府中,也必然是在文心阁,他们这等下人极少得见。
故而纪姝问出来这番话后,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她嘴唇嗫喏道:“这……婢子不太清楚,但君侯和二夫人平日里接触得极少。”
“若真的有什么……想必也是不可能的。”
放着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不宠爱,怎么可能会对宋氏那样人老珠黄的女人有兴趣,妙音这话没敢说出口、。
纪姝淡淡一笑:“这话从今日起,便要烂在肚子里,你在府中当差这么多年,应当知道祸从口出。”
妙音急忙道:“婢子必将谨记在心。”
知道了这么一桩丑闻,却在她的心里没有激起半分波澜,或许是自己从来未将自己当做裴家人,初闻只觉得恶心。
弟媳竟肖想大伯,这是何等龌龊的事。
偏发生了在裴府,真真是可笑至极。
而自己,偏偏受了这些无妄之灾。
至于宋云舒和裴砚之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于她来说,这些都已经是不重要了。
她侧身吩咐春枝道:“待会让常武带着我的令牌,护送她出城。”
春枝扫了眼地上的妙音,道了声是。
妙音听后,急忙磕头谢恩。
纪姝望着妙音:“经此一事后,你便永生都不要回燕州了。”
妙音双眼泛红,因许久未进食而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婢子谢过夫人。”
常武此时上了楼,妙音回过头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随他走了。
春枝见妙音走后,夫人一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低声问:“夫人,可是相信了妙音的鬼话?”
纪姝叹气,“枝儿,你觉得我如今还会在乎这些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若真的对宋氏有想法,昨夜就必会保下她。”
“想来多半是宋云舒一厢情愿。”
春枝不解:“那您为何……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纪姝不再说话,转身往屏风后而去,侧躺在软榻上,她闭上眼睛轻声道:“只是胸口没由来的有些恶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