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翻身跳下榻,拢紧衣衫,面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君侯不是说要用午膳吗,我在前厅等您。”
说完在镜子前见发髻有些凌乱,不由蹙紧那漂亮的远山眉,抬手抿了抿鬓角,最后斜睨了眼他,便出去了。
裴砚之看着这一番操作,仍斜躺在榻上的他,忽地低笑出声,笑声愈来愈响,竟一时停不下来。
……
纪姝到了前厅后,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这才收敛了心绪,平静了下来。
没多久,裴砚之衣冠整洁地踱步出来,仪态端肃,不见半分刚刚的荒唐。
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朝身后的婢女吩咐道:“怎么没有女郎爱吃的菜?”
蛮儿顿时惊慌,这都是厨房端上来的菜,她们也不知啊,她们也是初次伺候主子,喜好他们也不知。
纪姝不忍他太过苛责,只抿了抿唇:“无妨,她们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很正常,后面让春枝送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我的生活习惯。”
裴砚之知道她太过良善,但她初来府邸,若是一味宽容,难保不会让下人起了轻慢之心,偌大的裴府可不是在茺州。
他沉吟了半晌吩咐道:“让裘管家来一趟。”蛮儿应声后急忙小跑了出去。
“先用膳吧。”
“这些吃食虽没有茺州来得精细,但也还算可口,你尝尝看。”他夹起一筷子炙烤的羊肉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春枝见状不由得担心起来,女郎从来不吃膻味重的肉,这做法一看就是将羊肉的原味烹制。
果然,只见纪姝夹些素菜细嚼慢咽,盘子里的羊肉一动未动,裴砚之看见,长眉渐渐隆起。
“这般挑食,怪不得身子这般孱弱,一眼望过去,身上都无二两肉。”
此话一出,不光是纪姝,就连春枝和怜儿都愣住,太过粗蛮,太过无礼。
纪姝暗暗吸了口气,原本平静下来的脸颊,立马烧到了耳际,斥道:“胡咧咧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裴砚之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在军营里每日都是接触的都是男人,比这粗鲁的言辞不知多少。
又夹了几筷子牛肉,道:“羊肉不爱吃,牛肉多吃点。”又瞥了眼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太瘦了,虽说用起来甚好,但是这般柔弱到底于子嗣不易。
说完,自顾自地用起饭起来。
裘管家随蛮儿疾步入内,躬身行礼:“参见君侯!”
裴砚之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见纪姝也跟着放下,沉声道:“你饭才用了几口,多吃点。”
裘管家心里暗惊:早就听说了山水居住进了位貌美的女郎,却没想到的是如此得君侯的宠爱,莫不是府里马上就要进新人了?
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强压下心里的想法,面色没有露出半分。
纪姝见屋内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心里暗恼,最后又拿起吃了几口,他见状这才满意地颔首。
转而瞥向裘管家,“知道孤叫你来所谓何事?”
裘管家忙慌地跪下,“这……可是老奴犯下了什么过错,还望君侯指出来,老奴警记于心。”
裴砚之徐徐吹了一口茶盏上的浮沫,扫了眼他惊慌未定的眼神,府里的人都知道裘管家是老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也算是劳苦功高了,但对于裴砚之来说,也正是因为老夫人,平日里也会多给予几分颜面。
“既然山水居的主子吃不惯燕州的菜系,怎么不想些办法招一些茺州的厨子,这等小事,难道这也要孤来教裘管家?”
裘管家连声道:“是,是,老奴这点确是没想到,等会回去立马着手起来,绝不会再犯这。”
裴砚之淡淡嗯了一声,“还有今日府中闲言碎语太多,孤不想再听到任何议论纪娘子的声音。”
裘管家跪在下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说是。
纪姝静静地坐着,见他发了这么一通脾气,说是不意外是假的,尤其是对待管家这么多年的老仆,只是为了自己。
实在是吃不下了,她放下了碗筷,裴砚之听见动作,朝她望了过来,纪姝只是朝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再吃就要吐了。
他冲着下面摆了摆手,“好了,出去吧。”
裘管家一边跟跄地一边用手扶着自己的腿站了起来,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裴砚之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望向了纪姝:“以后再有伺候不好的仆从,你不好处置,那就让孤替你处置。”
还未走远就听到这句话的裘管家,吓得他下楼梯时,险些滚了下去。
知道从此以后这府里多半是要变天了。
纪姝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他饮了几口茶,方道:“老夫人一直想要见你,明日便去请安吧。”
纪姝猛地看向他,知道她心有不愿,放缓了语调:“我知道你刚来府里,还不太适应,但是你只有见过老夫人之后,有了身份,于你总归是有好处的。”
她心里清楚,这哪里是安排,分明就是通知而已。
最终勉强应了下来。
吃完午膳后,裴砚之便要去书房忙公务,刚回燕州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
案牍堆积如山,知不可久留,便对着她道:“等忙完这阵子,我便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纪姝看着他极其想要自己融入这里生活的模样,勉强勾了勾唇角,回道:“好,君侯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裴砚之好以整暇的望着她姝丽的面孔,语气温和:“什么事,但若是让彼此都不开心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纪姝怔住,原先轻松的氛围被这一句话一扫而空,她的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我既答应了你,住进府来,那我以后若是出门,君侯可会阻拦?”
毕竟她的生意是不可能就这样断了的,就算有人替她打理,但是还是会有关键的地方需要她这个东家点头。
以后免不了抛头露面,若是他不愿意,她一时也还没有想好别的办法,故此才会来问他。
裴砚之想到也正是因为秋意浓,她才会授人以柄,自己要是不答应,难免成为日后嫌隙。
他眸光微动,终是颔首:“可。”
但一女子在外行商,再加之以后若是做了燕州的主母,一言一行都是受人瞩目,别论自己,老夫人那里就过不了。
心里暗叹一声,终是道:“这个可以答应你,但一个月不能超过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