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的药店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清新却不刺鼻。
浅野司拎着购物筐站在货架前。
循着记忆中的药品名称,将映射的盒装药品伸手扫进怀里,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药店,而是批发商品的市场。
平泽雪沉默着看着这一幕。
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掌心。
作为从小就家庭不幸的她,父亲在国小时发生车祸逝去,姐姐因被人威胁后自杀,妈妈也成了精神病,这种生活经历让她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
上学时被其他同学嘲笑孤立。
说自己是天生灾祸。
任何人靠近自己都会被带来不幸。
读完高中后为了给妈妈治病,来到东京开启打工生涯,却屡次因为需要照顾妈妈,会经常提出调班被拒绝用工。
就算被好心的店长录用。
却发现打一份工根本不足以养活自己和妈妈,更别提平常还要买很多药。
所以只能不断的压榨自己。
再多打一份工。
哪怕很累,但她也不敢休息,很害怕自己休息了就会失去哪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导致生存下去的资金链断裂。
邻居们也大多私下议论纷纷。
就连经常会装作不小心剩了烤鳗鱼送给自己的小野奶奶,她也亲耳听见过对方和其他人讨论自己和妈妈,说些很不好听的话,还绘声绘色的延伸话题。
但这不能否认她可怜自己的善意。
所以平泽雪慢慢的免疫了这些流言蜚语,或者因为太多反而没了伤害性。
毕竟太在意只会让自己心累。
而她已经快要累不起了。
如果可以。
她真的很想一觉睡死过去。
这样自己就不用再每天早起,强忍着困意步行半小时去坐电车,也不用忍着恶心到酒店里收拾垃圾,更不用在浑身都没力气,甚至来生理期都顾不上换卫生巾的赶紧去便利店里,继续工作。
平泽雪感受过这个世界的善意。
但是不多。
更多的还是恶意与绝望。
如果说她现在是陷在了一片漆黑的沼泽里,那么也只有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会呵护自己的妈妈还能带来一丝光明。
但这丝光明太微弱了。
弱到让她既舍不得的继续奋力挣扎妄图逃脱沼泽,却只是白白浪费力气。
直到浅野司的出现。
似乎打破了她这种必死的僵局。
第一次被人戳破偷拿店里的过期食品,平泽雪吓的差点心脏骤停,尤其这个发现并质问她的人还是便利店老板。
之后又被逼在休息室的墙角里。
被威胁着交出偷的东西。
甚至还以此为威胁,让自己连续七天发送自拍的照片,她感觉天都塌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姐姐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逼到自尽,也知道那种不照片不仅会被对方默默欣赏,还很大概率会流入网络,让自己完全丧失尊严。
可她又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让放任浅野司报警。
把她给送进监狱?
哪怕不会进去。
丢掉工作也是肯定的结果。
那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就失去了所有意义,也没能力再继续照顾妈妈了。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心情,平泽雪答应了浅野司的要求,她在回家的路上甚至已经破罐子破摔,认为要是那种最坏情况真的发生,那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死去,可以好好的在地下休息。
但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
明明是她自己不肯按照要求,然后还试探性的发了张不算大尺度的照片。
结果却得到了让穿上衣服的回应。
就连通勤包里也被塞满了东西。
从那一刻起,平泽雪就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再一次得到了世界的善意。
但她仍然保持怀疑。
没办法,由于陌生男人主动示好太有其他邪恶想法的可能性,所以平泽雪也不排除他这么做是为了想麻痹自己。
好让自己没有太多抵触心理。
于是她也用了心机。
第二晚临睡前没有再发照片过去。
结果和她预料中的一样。
浅野司真的没有催她索取照片。
甚至一连过了几天都没有联系自己的意思,这让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可就在昨晚。
他却突然联系了自己。
平泽雪在经过短暂的慌张和想要推翻自己猜测的惊疑中缓过神后,觉得自己不能一棒子打死,所以很快就答应了见面,哪怕又被威胁了几句也没在意。
而今天的见面。
除了刚开始他有几句令她惊心动魄的话语外,带着她所做和许诺将来要做的事情,都证明了浅野司就是帮自己!
模棱两可的交易内容。
看似是索要东西。
实则根本就没标明是什么。
他可以要自己的一切。
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也就是浅野司在用强硬的语气让她辞掉保洁工作,还承诺回头会给自己加薪后,她就已经彻底没了猜疑的心理。
没有诋毁和瞧不起。
反而为了照顾自己的自尊心,选择用一种会被自己讨厌的方式帮助自己。
在想通这一点后。
她终究还是没能压下悸动的内心。
很不争气的让眼泪决了堤。
更是在他惊疑不定时说出了自己已经印证完毕的猜测,开口表达了感激。
浅野司的心情同样很复杂,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那么早就看清楚了自己是在刻意装坏,但拎着两袋药品出门后还是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帮你?”
“从我看见您在我包里塞满了零食和饮料的那一刻起。”平泽雪低着头道。
“就这么确定吗?不怕我是为了故意迷惑你,好进一步的再向你索取?”
“本来不是太确定,但是我后来没再给您发过照片,您也和我想象中一样的没联系我,所以就能基本确定…”
“那昨晚我又联系你了之后呢?”
“有点担心。”平泽雪咬着下唇:“但是我又感觉您可能是想再帮帮我。”
“所以经过今天的事情,你就更肯定我说的话都只是在吓唬你了?”
“如果您真的想…”平泽雪的声音欲言又止,小脸随即微微泛红,并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而是直接得出结论:“那么您今天也就不会带我来吃东西了。”
“不仅仅只有这些。”
“想让我辞掉酒店的保洁,您恐怕也是担心我太累了吧,而且您还很清楚我很需要钱,甚至能说出我妈妈平常会吃的药品,所以也早就想好了不让我担心缺钱的方法,提出了要给我涨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