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
一声声厉喝划破寂静,几道手电光柱伴随着犬吠在夜色中乱晃。
陈明轩也搞不懂这是闹哪一出。
刚刚还在参加酒会搂着下一代谈着上亿的生意,怎么一转眼就被人群裹挟着狼狈得象只被追撵的兔子。
这转场也太快了吧,还是自己喝多了。
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联防队员,陈明轩也没法问,只得跟着钻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
“仙人板板的……一个月几百块钱拼什么命嘛!”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陈明轩整个人顺着土坡滚了下去——
“扑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头顶,挣扎了一下陈明轩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上次那个女游泳教练就不拒绝了。
想到账户里趴着的冰冷的一个个小目标,陈明轩忽然觉得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没了钱还在。
迷迷糊糊的陈明轩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也叫陈明轩,山城的大学生,今年二十岁,吃百家饭长大。
去年毕业听说深市这里一片热土来钱快,
年还没过完,脑子一热,辞了分配的工作就过来了。
没有边防证过不了关被人忽悠着钻铁丝网,哪知道今晚遇到大检查。
而此时是1990年2月4日,农历正月初九立春。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世的陈明轩今天刚出生。
眼下新年的馀热还未散去,刚刚自己掉进去的那条河叫布吉河,属于关内关外的信道,而对面就是罗湖。
就是湖水有点冷!
不知过了多久,陈明轩摇摇晃晃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这才睁开眼打量四周。
天边晨光熹微泛起一片鱼肚的白,泌蓝的天空格外纯净象是一座元青花绣上了几分金边。
四周低矮的房屋、丛生的植被带着些浓浓的乡土气息,对岸隐约高大的楼宇应该就是香江了。
“你,你醒了?”
转过头,左边一位低着头衣服潮湿的女孩正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
辫子很长,破旧看不出颜色的外套打着补丁有些短小局促。
虽然看不清长相和身量,但露在外的一截小臂很白,就象天边那抹泛起的白云。
用手揉了揉脸,陈明轩想起来了。
在其他人游过布吉河时,是眼前这个女孩救了自己又将自己拖上了岸。
“我叫陈明轩,谢谢你。”
“这情我记下了。”
恩怨分明是陈明轩做人的准则。
听着陈明轩郑重其事的道谢女孩反倒有些紧张,说话有些不利索:“不用、谢,我叫沉、沉招娣。”
“他们说你是个大学生,要是淹,淹死在这,怪可惜的!”
女孩抬起头脸颊有些微红,湿发贴着额头,露出一张清秀绝俗的脸。
不过让陈明轩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女孩自己见过。
不过不是叫沉璧君吗?
而且好象也不结巴。
后世陈明轩白手起家在山城有着自己的事业,出门在外也当得起一声陈总的称呼。
不过在眼前这个女孩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那是西南某个大型论坛的商业酒会,眼前这个叫沉璧君的女孩或者说山城首富沉总可是光彩夺目,黑色的晚礼服艳压全场。
当时的陈明轩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创业者,连沉总的边都碰不到只能远远的看着。
后来也是因为沉总的关照,陈明轩开始做大,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恍惚。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咱们现在应该是过了关暂时安全了,你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对方既然能成为山城首富,陈明轩觉得自己还是要尊重下沉总的意见。
并不是说自己重生了就能立马一飞冲天。
听到陈明轩反而问自己,沉招娣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你是大学生,我,我听你的?”
“不过,我听说这边招保姆,我很勤快,什么,都,都会。”
看着眼前有些紧张的沉招娣陈明轩哑然失笑。
此时这个女孩还不是后世光彩夺目的山城首富沉总,而自己也不再是眼前的这个陈明轩。
不过听说对方要找保姆工作,陈明轩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听说这位沉总婚姻神秘,这么美的长相难道有贵人扶持?
笑了笑陈明轩觉得这样揣测自己的救命恩人着实卑鄙了,连忙站了起来:“走,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不然被抓到了不仅要蹲苦窑还要交罚款,对了沉总,你身上有钱吗?”
摸了摸口袋陈明轩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好象都交给蛇头了,眼下口袋比脸还干净。
真是愚蠢又清澈。
“我不叫沉总,我叫沉,沉招娣”
担心陈明轩刚刚没听清,沉招娣连忙解释,接着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块素布手绢打开:“我这有十五块,够吗?”
陈明轩看了一眼,里面有零有整,也不知道攒了多久。
深深地看着眼前有些小结巴的沉招娣,陈明轩很难将她和后世那个成熟知性气场十足的沉总联系起来。
接过钱陈明轩笑道:“都给我,就不怕我拿钱跑了?”
听着陈明轩的话沉招娣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要收回,不过转眼又坚定的递了过来:“你是大学生,不,不会骗人的。”
“读书人骗起人来才最狠,而且这里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骗子。”
看着眼前局促的沉招娣陈明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真半假的笑道:“这钱算我借的,以后……我还你一个‘沉总’当当。”
“走吧,先吃饭,你饿不饿?”
话音刚落,两人的肚子不适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
沉招娣晕红的脸更添几分魅惑,看的陈明轩有些失神。
要不是耳根位置同样的胭脂痣,陈明轩真的只觉得两人仅仅是长得象而已,毕竟和印象中的沉总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手上的那块花了一个月工资买的沪上牌手表因为落水时间还停在凌晨三点,不过看天色应该五点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去视野开始变得清淅,眼前的深市慢慢显露在陈明轩面前。
高低错落的建筑有些杂乱,远处的国贸大厦、发展中心在晨曦中闪着金光,道路两边散放的沙土水泥随处可见,就象一个巨大的工地。
联排自建房屋的墙壁上,白色的石灰字写的斗大: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很深市!
冒着蒸汽、雾气、烟火气的街道挂着醒目的招牌,两边不少临时商铺和地摊叫卖声吆喝声透着浓厚的市井气息。
这就是1990年深市罗湖的街头,南巡讲话还没开始,社会行业刚刚发展,规则尚未完善、秩序还未定型。
机遇与混乱并存,一切的一切透露着原始野蛮的草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