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当你的根被我一寸一寸刨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站得那么直!
他田国富要的不是真正抓住祁同伟什么把柄,那不现实。
他要的是恶心祁同伟,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后院起火。他要用祁家村这件事,把祁同伟拖进一片泥潭。
你祁同伟不是喜欢站在道德高地,讲党纪国法吗?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当党纪国法用在你亲人身上的时候,你还怎么唱高调!
你不是要查李达康的旧事吗?行,我先查查你老家的那点事。你作为省政法委书记,是秉公办理,还是徇私枉法?
秉公办理,你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孤臣,连自己的父老乡亲都不保,谁还死心塌地跟着你。
徇私枉法,那更好,你祁同伟反腐先锋,就有了第一道裂痕。
田国富的眼中,闪铄着算计。
他知道,祁同伟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一点在汉东官场几乎是共识。而一个人的优点,往往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他要做的,就是用祁家村的“小事”,来撬动祁同伟的“大情”。
另一边,麟县纪委办公楼里,崔正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冲着手机大吼:“小李!备车!快!去省城!”
他的司机老李正蹲在院子里跟门卫吹牛,“书记,去省城?这么急?”
“别他妈废话了!”崔正华抓着自己的公文包,一边往楼下冲一边检查着里面的东西,生怕忘了什么。
车子驶出县委大院,刚刚上高速,他就开始不停地催促。
“开快点!再快点!”
“姐夫,这已经一百了,再快要超速了。”小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
“超速?今天你就是被吊销驾照,也得在规定时间到!”
崔正华眼睛血红,他知道,这通电话对他来说,要么是上天堂的梯子,要么是下地狱的快车。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崔正华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这位省委常委亲自召见?
他想起来了。那是几个月前,省纪委下来调研,他在一次酒后,为了显示自己对全县情况的了如指掌,跟陪同的一位省纪委处长多说了几句。
他说,麟县出了个大人物,副省长祁同伟,是他们麟县祁家村的人。
祁家村以前是全县最穷的村子,现在却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他还半开玩笑半是眩耀地说,祁家村的致富路子比较野,村后有座山,叫青龙山,山里有一种特殊的青石,质地好,做建材和墓碑都是上等料。
祁家村的人,靠着开山采石,家家户户都盖了楼,买了车。
那个处长当时还问了一句:“他们有采矿许可证吗?”
崔正华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记得自己打了个哈哈,说:“嗨,都是些山里农民,哪懂那些。再说了,那是祁书记的家乡,谁敢去较这个真啊?”
想到这里,崔正华的冷汗流得更凶了。他当时只觉得是句酒后无心的闲谈,现在想来,这简直是把一把刀子,亲手递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田国富没有处理任何文档,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量。
窗外的天色,渐渐被夜色吞没。
省委大院里,大部分办公室的灯光都已熄灭,只有少数几个窗口,依然亮着。
车子一路闯着红灯,在省城的晚高峰里左冲右突,最终停在省纪委大院门口时,距离田国富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
晚上九点多,办公室的门被秘书轻轻敲响。
“书记,麟县的崔书记到了。”
“让他进来。”
“田书记,我……我来晚了,路上堵车……”
田国富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崔正华战战兢兢的只敢坐半个屁股。
“崔正华同志。”田国富缓缓开口,“几个月前,你跟省纪委调研组的同志,聊过祁家村的情况。我想再听一遍,你把当时的话,原原本本地,一个字不差地,给我复述一遍。”
崔正华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不是机遇,这是催命符。
他不敢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将那天酒桌上的话,哆哆嗦嗦地又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那是祁书记的家乡,谁敢去较这个真啊。”
这句话时,他明显感觉到田国富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崔正华感觉自己象个等待宣判的囚犯,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田国富开口了,“崔正华,我问你,祁家村在青龙山开山采石,有没有取得《采矿许可证》?”
“据我了解……应该是没有的。”
“他们有没有进行过环境影响评估?有没有制定水土保持方案?有没有缴纳相关的资源税费?”
一连串专业的问题,砸得崔正华头晕眼花。“这……田书记,他们就是一个村办的小作坊,哪有这些……”
“也就是说,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非法采矿罪,对吗?”田国富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崔正华浑身一颤。“从……从法律条文上来看,是的。”
“什么叫从法律条文上看?难道我们纪委办案,不依据法律条文,要依据人情世故吗?”田国富的声音象鞭子一样抽在崔正华心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再问你,”田国富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祁家村的非法采矿行为,持续了多少年?获利有多少?造成的生态破坏有多严重?有没有相关的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