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我们办的案子,是国家的案子,不是哪个人的案子!”
“我们必须尊重事实,尊重证据,更要尊重程序!”
“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没有确凿的旁证,孤证不能定案!这是写在法律里的基本原则!更是我们每一个执法者,必须刻在骨子里的铁律!”
“否则,今天他们可以凭着一个死刑犯的口供,去查一个牺牲的英雄。”
“那明天,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凭着街边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去查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我们这个社会,我们这个国家,还要不要法治?还要不要秩序?!”
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批判侯亮平。
但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又都象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隔着时空,狠狠地抽在侯亮平的脸上。
他要让侯亮平再也没有翻身机会,这才是最高明的。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最后用一段掷地有声的承诺,结束了他的发言。
“我,祁同伟,作为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在这里向全省十几万公安干警,向全省人民,郑重承诺!”
“只要我祁同伟在任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为我们流过血的英雄,再流一滴委屈的眼泪!”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要用事实来说话,要用铁一样的证据来说话!绝不能用某些人的臆测和推断来定论!”
“我们汉东公安的脊梁,是英雄的鲜血铸就的!这根脊梁,过去没有弯,现在不会弯,将来,也永远不会弯!”
说完,他后退一步,对着台下,对着镜头,对着后排的警察方阵,庄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啪!
后排,那上百名身穿警服的公安干警,仿佛是接到了命令,全体起立!
唰!
上百只手,整齐划一地举到额前!
他们的目光,灼热、崇敬,死死地汇聚在讲台上那个笔挺的身影上!
这一刻,祁同伟不是副省长,不是公安厅长。
他是十几万汉东警察,共同的精神领袖!
会场之内,掌声如同海啸,经久不息。
……
汉东省委副书记办公室。
电视机里,新闻发布会的直播已经结束,画面切换回了主持人。
高育良关掉电视,房间里恢复了宁静。
他端起手边的紫砂茶杯,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几片龙井。
茶叶在滚水中舒展,如同刚才在讲台上,那个已经羽翼丰满的学生。
漂亮!
太漂亮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危机公关,这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政治反击和权力宣示。
高育良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抑制的欣赏。
祁同伟的那番话,看似句句在为马云波,在为所有牺牲的警察鸣不平,但其真正的听众,是那十几万名手握权力、遍布全省的汉东公安干警。
他用英雄的血,用同袍的委屈,用一种悲壮而决绝的姿态,将整个汉东公安系统,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这支纪律部队荣誉和尊严的唯一捍卫者。
从今天起,祁同伟这三个字,在汉东警界,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职务。
它是一个图腾。
一个精神领袖!
相比之下,侯亮平那个所谓的“孤胆英雄”人设,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自私、偏执、踩着烈士尸骨上位的政治小丑。
“政治上的幼稚病……”高育良轻声念叨着这七个字,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笑。
这顶帽子,扣得太精准,也太狠毒了。
在体制内,你可以有缺点,可以贪财,可以好色,甚至可以能力平庸,但唯独不能和“政治幼稚”这四个字沾上边。
一旦沾上,你的政治生命,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祁同伟,用一场发布会,不仅将自己从泥潭里摘了出来,还顺手为侯亮平挖好了一座坟墓,并且亲自填上了最后一抱土。
……
发布会现场。
王主任宣布发布会结束后,记者们依然不愿离去,高高举起的手臂。
主持人没有办法,只能又点了一位戴眼镜的男记者。
那记者来自一家以言辞犀利着称的京城媒体,他站起来,问题直指内核。
“王组长,调查结果澄清了烈士的冤屈,也证明了祁厅长的清白。那么请问,对于那个一手炮制了这起冤案,公器私用、诬陷忠良的始作俑者,组织上打算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精准地切向了那个所有人都在回避,却又都心知肚明的人。
侯亮平!
全场的闪光灯,瞬间又爆闪起来,所有的镜头和话筒,都对准了主席台。
王主任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拿起话筒,声音平稳官方。
“联合调查组的任务,是查清十二年前旧案的真相。目前,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你提到的其他问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相信,汉东省委、省纪委,会严格依照我们党的纪律和国家法律,给所有人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话音一落,他便站起身,再不给任何提问的机会。
这番话,滴水不漏,却又重如千钧。
它将处置侯亮平的权力,象一个滚烫的山芋,又精准地扔回了汉东省委的牌桌上。
京城,已经表明了态度。
现在,轮到你沙瑞金,来清理门户了。
……
一个小时后,汉东省委常委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沙瑞金端坐在主位,脸色铁青,看不出任何情绪。
侯亮平是钟正国给他的尖刀。
本想用这把刀,划开汉东官场坚固的铁幕。
谁能想到,这把刀,不仅没伤到对手,反而一个回旋,狠狠地扎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让整个汉东,成了全国人民眼中的一个笑话。
“都说说吧。”沙瑞金的声音很低。
“简直是胡闹!荒唐!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