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与‘珍宝司’顾名思义,都是做生意的商行。
前者胡家做的是普通人的买卖,主要经收天南地北的古董文玩。
将那些老物件收到手里后,他们又在夏国各地投资建设古玩街和拍卖行,让古董在富人之间流通、价值飞速翻倍。
后者‘珍宝司’则专门与玄界人做生意。
古时候的胡家人并不象现在这样家族庞大,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家祖上也是驱鬼人一脉,且只是个十分末流的小家族。
家中族人靠在民间当阴阳先生谋生糊口。
勉强传承了百馀年后,胡家出了一位极其聪颖的先祖,他创造出了一种将阵法术数锻造在器物中的冶炼技术。
如此一来在面对凶恶厉鬼的时候,胡家的驱鬼人们除了与鬼物你死我活之外,还可以设法将厉鬼困在器物之中。
这种能困住、收容鬼物的器物一经问世,便帮助胡家迅速壮大,发展成顶尖的世家。
时至今日胡家‘珍宝司’中售卖的物品,就是此类收容物。
两大知名的交易所都掌握于同一个世家的手中,胡家的财力绝对是众多隐世家族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连官方和重案四组都免不了要与他们交易。
不过胡家的老一辈头脑很清醒,拎得清局势。
他们自知现代社会科技发展,神鬼没落,玄界的术士能够动用的非自然力量越来越微薄,早就不是过去崇尚神学的年代了。
这是普通人的时代。
世家也好,术士也罢,注定要收起傲气踏踏实实生活。
一味地孤高依旧认为自己多么了不起,甚至与官方对着干……那家族的未来定不可能长远!
正是清淅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胡家老一辈反而担心自家势头太盛、太过惹眼,选择主动与官方促进各种友好合作。
譬如胡丰昀这位少东家,目前是特殊重案组的挂名成员。
四组仓库中的收容物,也都由胡家免费提供。
此外胡家的长辈前些年还做出决定,举家从深山老林的旧宅中迁出,搬到了都市中去。
他们让家里的后代小辈去当地的学校读书交友,过普通人的生活。
比起大多数仍避世不出的玄界人,胡家的族人活跃得简直象一群假世家。
为此不少看不惯胡家潇洒行事、认为他们丢了世家脸面的玄界人,没少在背后蛐蛐他们:
什么“软骨头”“官方的走狗”“一身铜臭失了世家傲骨”“掉钱眼子了”等等。
眼下听到胡家的独门手艺是冶炼收容物,记性很好的小春一下就想起了前一桩案子——那个能够隐匿在虚拟世界的怪谈女鬼,最终就是被收容在了一个瓷白的罐子里。
她比划了一下,胡丰昀立刻点头说道:“小妹妹说的是翁形罐吧,的确是胡氏‘珍宝司’出品的收容物。”
“不过普通的收容物只冶炼三次,翁形罐则需冶炼五到七次,是用来收容大鬼的器物。”她若有所思地往四组内核人员的方向看了一眼,挑眉道:
“看来陈队长和月茸姐碰到的鬼物很棘手啊……等等?!”
胡丰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挑拔高了音调:“四组的案件不是一向要进行保密处理,只有内核人员能参与么?之前我对一桩案子里的嫌犯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人的文档,都没调取成功。”
“亏我还是半个组员呢。”她用哀怨的眼神盯着黎月茸,暗戳戳表达不满:
“不让我看,纸人张家的小妹妹就能看哦。”
小春听出这个胡家的大姐姐,似乎和自己师父关系不错。
她眨了眨眼睛,捂住嘴巴悄咪咪笑了:“姐姐,我不是张家的小孩喔!”
“唉?”胡丰昀愣了。
不只是她,其馀来开会的玄界人看到小姑娘被纸人张抱着进来,还听到小姑娘脆生生喊纸人张“二爷爷”,都先入为主地以为小春是张家的后辈。
尽管上一次会议时,人口凋零的张家就只剩纸人张这一个活人了。
但玄界的术士、尤其是能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各个都有些压箱底的奇诡技艺。
连已经死去的张茂尚能借助‘纸身竹骨’,以纸扎人的形态重回阳间。
那不甘心绝代的纸人张再弄出个小孙女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尤其这个小孩儿的五官和精气神,都出众得不象是个人类小姑娘,而似年画壁画上的灵童,让她更象是个纸扎人了。
结果她却说自己不是张家人……?
这时,一直沉默着打单机小游戏的黎月茸终于抬起头,“这是我徒弟阮凝春,重案四组的正式成员。”
“你若是真的添加四组,上班办案,那些文档你也看得。”这句话是回应胡丰昀的‘控诉’。
胡丰昀看看她,又看看小春,恍然大悟道:“你姓阮,你就是那个投奔四组的小赶尸人?!”
小春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小脸严肃:“没错,我是赶尸门第二十四代传人。”
说着她特意拉开了早就偷偷抓在手里的外套布料,露出里面绒衫上,别着的工作胸牌:
“还是四组的赶尸顾问喔!”
她是个聪明的小孩儿,虽然会议还没开始,桌上的大多数人也尚未说过话。
但她从那些玄界人的目光和打量中,隐隐察觉到玄界与代表官方的重案四组,其实并不亲近。
氛围甚至有疏离,有警剔。
这让无条件维护重案四组的小春,也暗自提着气势,不想比玄界人弱。
她绞尽脑汁去想自己还有什么牛皮哄哄、能够震慑人心的厉害身份。
看了一圈她视线和屈慎停对上,张口就来:“恩…屈慎停也是我师父,他捉鬼很厉害,是当代驱鬼人里的第一名!”
屈慎停:……!
这么狂傲的话自然是他屈慎停亲口说出,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为什么当着玄界各世家人的面儿,从小春嘴里吹嘘出来,就让他有些尴尬呢……
好在下一秒就有人替他分担了这份尴尬。
“我爹是陈仪倾!”小春把短短的手叉在胸前:“不仅鬼怕他的煞气,人也怕他嘞,他能把小孩子吓得哇哇哭!”
陈仪倾:……?
“哈哈哈草!!”实在忍不住的姜辰爆发出大笑:“小春没说错,你爹是这样的!”
在他开朗笑声的掩盖下,原本笑津津看戏的旁观者们,神情都淡了下来。
有人坐直了身体,有人表情沉思。
待在他体内的大鬼吕文真忍无可忍,无奈道:“傻小子,小春眩耀一圈都没把你拎出来,你还在这儿乐呢。”
“?对哦…”姜辰怔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辰不嘻嘻了…
而把全部的噱头都掏出来的小春,活象是一只把所有羽毛都充起来的小雏鸟。
她发现对面愣着的胡丰昀表情变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而后女人站起身走了过来,停在她的身前,一阵淡淡的香风袭来。
“姐姐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呀……”小春顿时有些怂了,声音放低。
总不能是自己太得瑟,把人家惹不开心了?
“好孩子,别叫我姐姐。”胡丰昀蹲身与她平视,神情看起来很正经,一字一顿道:
“叫师母。”
“啊?”小春表情呆呆的。
四组三个男人更是齐刷刷扭头,看向身边人,三双睁大的眼睛足以看出太多情绪。
黎月茸额角抽动,半晌没好气道:
“别在小孩子跟前口无遮拦,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