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师父他老人家选择退步了？”二师姐脸上露出八卦之色，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信誓旦旦道：“小师弟我跟你讲，大师兄选择还俗是有预兆的。”
“这就不得不提起大师兄的身世了…”
之后在二师姐口中，李一山了解到大师兄凄惨的身世。
开局老爹意外身亡，母亲丢下他改嫁…
爷爷在他七岁时去世…
奶奶在他十一岁时也去世了…
后来在他快饿死的时候遇到老师父。
“大师兄年轻时伤及根本，这也是修行进步慢的主要原因，不是吃药能够弥补。”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年大师兄的心思已经不在修行上了。”二师姐手中无意识的拨弄着算盘，眼神中闪过回忆，缓缓道来：“我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事，一个自称是大师兄同母异父的弟弟找到药堂，说大师兄母亲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希望临终前能见上一面。”
“那天回来，大师兄的心思就变了。”
“后来我询问过，大师兄却不肯说。”
“一定是大师兄母亲说了什么，大师兄才会动了还俗的念头。”
“明明大师兄将师父视作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们？”二师姐很是不理解，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的情绪。
李一山想了想，实在想不出缘由。
什么原因，能让大师兄想要还俗呢？
重点是这件事可能需要还俗…李一山脑子突然灵光乍现，似乎想到了什么，感觉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真相了。
明明答案近在咫尺，却死活想不出来。
死脑子，再动一下啊！
“师…师父！”
“您什么时候来的。”
忽然，只见二师姐面色微变，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老师父。
老师父皱着眉，没有说话。
无声的沉默，令二师姐心惊肉跳。
最终，老师父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走出门了。
直到老师父身影走远，紧张的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二师姐拍了拍胸脯，下意识松口气，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帮大师兄瞒着师父了。”
“什么？”
“就是大师兄去见母亲的事，大师兄让我不要告诉师父。”
“惨了，也不知道师父听到多少。”
李一山沉思着，将线索串联起来。
大师兄想要还俗的念头，是三年前见过母亲最后一面产生的。
老师父并不知道大师兄母亲的事。
联想到初见大师兄时，高小毛和他说的那番话，起初李一山还不明白，可是现在他意识到高小毛很可能知道其中缘由。
去找高小毛？
念头起，想法挥之不去。
李一山猛地一拍脑门，惊醒道：“心猿意马啊，还真是一时不慎就会被钻空子。”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默念起清心咒，安抚躁动的心猿。
李一山心态慢慢平静下来，转念一想，大师兄既然不想说，自有缘由，没必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窥探他人隐私。
……
晚上。
后堂，老师父房间外。
月黑风高夜，正是老鼠出洞时…此刻正有两只老鼠，一大一小，偷偷躲在门后竖起耳朵。
“师姐，好象没声音啊。”
“别着急，你听，有声音了。”
“大师兄好象哭了。”
“没听错吧？”
“绝对不会听错。”
“声音好小，听不清啊。”
“原来如此，居然是因为这个…”在黑暗中，李一山眉头微皱，下一秒，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小师弟，因为啥？”
“小师弟，你说话啊？”
“咦，怎么没动静了？”李一山愣了下，他正听得起劲呢，怎料声音却戛然而止，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然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
开门者，正是大师兄。
“想听就进来，在外面鬼鬼祟祟，成何体统。”老师父威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房间里，老师父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盏烛火将房间点亮，在火光照亮下，老师父目光如炬，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大师兄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李一山两人，象是犯了错的小学生。
房间里，在沉默许久后，老师父这才缓缓开口道：“都听到了？”
二师姐欲言又止，她想说没听清。
可看到老师父面无表情的脸色，最终低下头，没敢说话。
李一山半眯着眼，他反正听清楚了。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究其原因不过是四个字‘传宗接代’。
修行上的不顺利，加之大师兄母亲似乎不想他当一辈子道士，临终前，说了一句“王家无后”，直接让大师兄生出心结。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种事情，李一山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能够让大师兄留下来。
“灵台之劫，难渡啊…”
老师父感叹一句，没有再说话，最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蜡烛熄灭，房间陷入黑暗。随着门被关上，黑暗将整个房间吞噬，寂静中，徒留老师父轻微的呼吸声。
漆黑的房间里，老师父心情复杂。
另一边，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李一山不由得好奇询问道：“师姐，什么是灵台之劫？”
“灵台，一般指的是元神所居之地。”
“咱们修行之人通过修心性，使灵台如明镜般清淅，洞察内心真实想法与情感，不为外物所扰。”
“灵台之劫，便是外物干扰，使得心灵如同进入迷雾，看不清前路，往小了说会影响修行，往大了说甚至会衍生出心魔。”
“心魔！？”李一山心情变得沉重，只因心魔代表着大麻烦，不同于心猿，心魔源于人的执念、欲望和内心的阴暗面。
道家认为，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面，每个人理论上都存在心魔，只是心魔不易察觉，当自己意识到心魔出现，早已为时已晚，代表着心魔已然成形，心魔善于隐藏，却能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中。
《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便是个例子。
看他大闹天宫，威风凛凛，可实际上呢，那也不过是他心魔作崇，对权力、对自由的渴望超出了理智的范畴。
六耳猕猴说不定便是孙猴子的心魔。
告别二师姐，不知不觉间，李一山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李一山思索起来。
大师兄是因为自身修行不顺，加之母亲临终前的话，成了心魔滋生的土壤。
现在大师兄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彻底断绝传宗接代的想法，并且坚定一生修道。
二是还俗，完成传宗接代。
说是两种选择，实际上在李一山看来只有还俗这一条路。
选择一完全是一条死路。
先不说传宗接代，单单大师兄修行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
伤了根基，导致修行困难。
要是能解决，老师父早就想办法了。
再说传宗接代，要是正一派弟子，直接转职成为俗家弟子就行了。
可他们是全真派啊。
不戒欲，那还能叫全真弟子吗？
全真派的教义，一句话‘道法自然，内修外化，重守七戒，追求长生不死’。
这是全真派的根基，何况内修丹功看重童子身，一旦破功，精元泄露，对于修行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有了第一次，就会念念不忘。
十分影响心性的修行。
所以在全真，俗家弟子是特殊存在。
“我记得陆玲胧好象是白云观俗家弟子。”李一山感觉她只是个特例，毕竟是十佬之一陆瑾的孙女，背景非常深厚。
就看老师父能不能给大师兄运作了。
当然，重点还要看大师兄的决择。
李一山心中暗道：“从目前的状况看，大师兄还俗已成定局，以后娶妻生子，在俗世中有了牵挂，修道之心逐渐抿灭。”
这或许就是大师兄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