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县每天都会死人,死两个不知名的小混混,不会有人在意。
赵秀没有继续往县城走,他掉头,兜了几个圈子,然后才往耳沧镇返回了。
傍晚,春风下的柳叶银铃般响动着。
赵秀如往日一般,躺在了自家小院的藤椅上,眯着眼睛,悠闲自得。
温玉梅见他回来,小碎步从一旁走来,然后恭躬敬敬,递上一只半鼓起的小钱袋子,欣喜道:“爹,我这两天找张婶借了点钱,勉强凑够了税银,您先收着。”
明天就是交税的日子。
这两天,她饭后睡前都在操劳这事。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找隔壁张婶借上,应付过这个难关再说。
“等爹身体再恢复几天,我就出去找活干。”温玉梅如此想着。
赵秀躺在藤椅上,看了眼钱袋,眼眸低垂,然后慢悠悠道:
“税钱的事,你不管,我心里有数,待会你去卖点肉,晚上吃顿好的,至于借的钱,过段日子还了吧。”
啊?
温玉梅一愣,家里还剩多少钱,她是知道的。
难不成,爹在铁铺赚了钱?
倒也有可能,毕竟爹是在打铁铺病倒的。
听说,是因为铺子里接了一笔大生意。
如此说来,这个月工钱发的多,也是情理之中。
铁铺东家一行人遇难的事,这会还没在镇上载开,温玉梅也并不知道,东家那伙人都已经死了。
不过,温玉梅很懂事,她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温玉梅于是乖巧点头:“好,爹,我这会就去。”
晚上。
赵秀终于吃上了一顿荤菜。
虽说不如前世那般美味,但他理解,毕竟没有那么多调味料,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就今晚这顿饭,已经胜过镇子不少人了。
镇上很多人都如他一样,家里穷,孩子多,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口肉,平时想都别想。
甚至,鸡蛋都是奢侈品。
赵秀吃了口菜,头也不抬道:“以后出门,脸上抹点灰,多穿几身衣服。”
温玉梅愣了下,然后明白了赵秀言外之意,“我晓得了,爹。”
赵秀继续埋头吃饭。
乱世之中,女子长得好看便是罪过,尤其是没权没势的。
翌日。
两个收税的衙役如约而至。
“呦,老头,能起床了,你那儿媳妇呢。”
赵秀一早就将温玉梅支出门了。
他闻言,笑呵呵递出备好的税钱。
“两位官爷,我那儿媳一大早就挑着粪,去田里浇地了,这是这次的税钱,两位收好。”
衙役接过钱袋,手指摸了摸,神色微闪,里面竟然有足足一两,多了二百文,见状他不禁笑出声,讥讽道:
“老头,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次的税,是二两,你这还缺一半呢。”
另一名衙役立即附和:
“老伯啊,你有所不知,如果你前几天交,的确是八百文的税,但这两天情况变了。”
“县里近日闹匪患,急需剿匪,可由于衙里钱禄不足,这才临时加了税,剿匪这种事也是为了大伙好,还得各乡各镇的父老乡亲支持,你说是吧。”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都笑呵呵的。
赵秀闻言眸子微闪。
狗屁剿匪,无非是想多捞一笔,或者退一步,然后再提出什么非分的条件罢了。
这二人贱的很。
如果他再补上一两银子。
非但不能让两人就此作罢,反而会因为漏了财被盯上,隔三差五就来骚扰。
没准,过几天又会找个理由发难。
赵秀决定静观其变。
他脸上露出苦色。
“官爷,老汉家里钱实在不多了,属实支持不了,要不,您去镇上的大户家看看……?”
官差冷哼一声,“不支持剿匪也行,将你那儿媳妇叫来,我二人有话问她。”
说着,两人露出男人才懂的猥琐笑容。
这老头儿媳长得水灵,他二人惦记好几天了。
赵秀闻言恍然,原来是打温玉梅主意来的。
两个普普通通的衙役,色胆倒是不小。
一味退缩也不是法子。
赵秀旋即道:“两位,税收若是真的涨了,老汉肯定交,但改日进城,到时,老汉自会去县衙,找青天大老爷问个清楚。”
“至于我那儿媳,她已经与镇上洪家定了亲,两位若是觊觎,可去洪家问问我那好儿郎洪缺,看他答不答应。”
赵秀也不在虚以逶迤。
他的语气冷淡了下来,他还不信,两个小小衙役能一手遮天了。
若是逼急了,哼。
一名衙役闻言当即冷笑:“老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洪家能看上你儿媳妇?胡言乱语,敢糊弄我两!”
“爷给你长长记性!”
说着,官差一巴掌抽出。
但这一巴掌却没能打出响。
只见赵秀迅速起手,一把抓住衙役手腕,咯咯作响。
衙役身子一滞,脸色顿时变得痛苦起来,身子也朝着赵秀一边倾斜。
赵秀没有过多显露实力。
他一把甩开对方,笑道:“两位如果不信,可去洪家找我儿洪缺问个明白。”
那衙役吃了苦头,连连倒退,同时甩着手腕,疼的龇牙咧嘴。
他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打铁的老汉,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另外一名官差见状一惊,还想出手,但被拦下了。
吃了瘪的衙役盯着赵秀,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挤出了一抹笑容。
“您有洪家这层关系不早说,那就这样,另外一两的税银,我做主,给你您免了。”
衙役知道,这打铁的老汉不好对付。
今天是讨不到好处了,把事闹大,对他们也不好。
他们的确是最低级的衙役,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来收税,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不说赵秀去县衙告状,就是洪家,他们也得罪不起。
洪家在县城有生意,认识几位大人物,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赵秀淡然道:“两位慢走。”
他心道,看来洪家还是有几分能量的,怪不得洪缺那般嚣张跋扈。
至于他说的结亲,自然是权宜之计,而洪缺也不会否认。
答应洪缺的二十天时间,足够干很多事了。
两名官差悻悻离去。
“刘哥,你拦我干什么,咱两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
“就是因为快入土了,我们才不能动手,闹出了人命也不好处理,你以为我真治不了他?我一巴掌就能抽死那老东西,只不过,这老家伙与洪家搭上了关系,没必要节外生枝,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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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
赵秀也出门了,他照旧去了铁匠铺。
张虎已经早早等着了,见赵秀前来,凑上来笑道:“赵哥,怎么样?”
张虎当然是问昨天那把匕首卖的如何。
赵秀笑道,“急什么,好货不怕没人要,昨个天色晚了,我没进城,过两天再去。”
张虎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他又道:“哎……最近真的不太平,我听说,阴平山那伙马匪又在隔壁县祸害人了,而且专抢有钱大户,不过,平民家的女子也容易遭殃,我至今都没个媳妇,这群狗日的王八蛋倒是享受上了……”
赵秀闻言神色微闪,只抢有钱大户吗……
赵秀沉了沉声,道:“没法子,就这世道,最近晚上别睡太死,有事喊我一声。”
张虎家就在隔壁,加之两人都在铁匠铺干活,因此两家关系不错。
张虎闻言,会错了意,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赵哥,逃命的时候,我肯定叫上你和玉梅啊…”
“行,先别管那么多了,打铁吧,将那几块【黄岩铁】都拿出来。”
张虎一愣,问道:“赵哥,你还真给那小兔崽子打家伙什啊?”
赵秀笑了笑,“东家已经走了,这东西留着也是浪费,我们打了自己卖,至于王耿,我想,他最近不会来铺子了。”
赵秀语气平淡,让张虎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照做。
赵秀原本还想着,看在原主与东家的关系上,将铺子好好留给王耿。
但经过昨天一事,他便改了主意。
自己一个老头受此惊吓,总得要点赔偿吧。
至于王耿,先让他蹦跶几天。
都说报仇不隔夜,但他这仇,还是隔两天的好。
王耿这会应该已经知道,他赵老汉还好端端的活着。
但王耿大概率装作不知道,如果够胆,或许会来铁匠铺看看。
只怕是心虚不敢。
赵秀将铺子里剩下的二十来斤【黄岩铁】都打了。
尝试了四次。
终于成功打出了一柄入品的锤子。
一柄一尺长的小锤,通体温黄,散发着沉厚之气。
【技艺:打铁(入门)】
【级别:匠人(有几率打造入品器件)】
张虎愕然,“赵哥,你打一把锤子作甚。”
“锤子当然是打铁了,难不成打人啊?”
赵秀摸着胡子,然后拿起铁锤把玩一二。
锤子不重,约摸有八斤重,拿起来十分趁手,随身带着也是轻轻松松。
张虎摸了摸脑袋,似乎是想明白了,喜道:“对啊,有了这锤子,赵哥肯定能打出更厉害的物件。”
赵秀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一锤子下去,的确都是钱。
而且这一次,进度条竟然涨了百分之四。
看来,这锤子的品质,要比匕首要高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