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吕王朝,玉贞县,耳沧镇。
暮春时节。
啪!
“记住了,这一巴掌是爷赏你的,三天后要是还没钱交税,爷亲自给你谋个好差事,咱们醉仙楼见!”
“小…小女知道了…官爷您慢走…”
迷迷糊糊中。
赵秀听到一阵言语声,没过多久,似是有人在哭泣,隐隐间还有呜咽声。
嘶…想睡个好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赵秀努力睁开眼,适应着刺目的光线,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四周的环境上。
破败的土胚墙,发白的窗棂纸。
以及…旁侧一脸哀容,轻轻抹着眼泪的女子。
赵秀顿时愣住,他揉了揉眼框,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这…是怎么回事?
嘶…好疼。
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阵抽痛。
赵秀这时想起来了。
好象是地震了。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呼喊,可睡得太沉,来不及下楼,他就脑袋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说,我这是穿越了?
赵秀坐了起来,他双手轻揉着脸颊,慢慢接受着这具身体带来的信息。
“赵秀,和我同名,镇上的铁匠,妻子早年病死,大儿子和二儿子死于徭役,两个儿媳也都跑了。
“小儿子自幼体弱多病,娶了媳妇后,更是愈发消瘦,直至两个月前病死。”
“眼下贫困的家里,就只剩下我和身旁的小儿媳……”
至于原身…已经是六十五岁高龄的老头!
前几日,铁匠铺接了笔大单子,是隔壁镇齐家庄的。
由于主家催得紧,铺子人手不够,原身便熬夜赶工,可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过度劳累导致了猝死。
当真是一生劳累不得闲,得闲已与青山眠。
赵秀有些感慨。
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然后扭过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皱纹婆娑,鬓角斑白的面容。
苍老、枯败,行将就木!
赵秀看着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心情沉重起来。
巨大的反差,一时让他难以接受。
“哎……我竟成了一个六旬老头!”
这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
身体是改命的本钱,这个模样……我拿什么去改命啊……
赵秀愣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接受这个现实。
接着。
他看了眼身前垂立的女子。
也就是他的小儿媳妇,对方的名字叫温玉梅,模样清秀,身段玲胧娇小,倒是有几分朴玉姿色。
温玉梅出身不好,是从外地逃荒来的。
其家里人都死绝了。
途经镇上。
差点被人抓走卖入青楼,好在遇到了他的小儿子,将其带回了家中,从此有了一处庇护之所。
温玉梅是个贤惠懂事的媳妇。
不过,由于“克”死了小儿子,所以原身对其一直没有好脸色。
此刻。
温玉梅已擦干了泪水,她微微低着头,侧立在一旁,眼框发红,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
赵秀问道:“适才似乎有人来过,是干什么的?”
“回爹的话,是县里来收税的衙役…”
收税……
赵秀想了想,这个叫作大吕王朝的地方,每年都要交税,服徭役。
自己年近七十,服徭役自然是不行了,但田税和算税是免不了的。
赵秀又问:“税要交多少钱?”
“四石粮,或者八百文钱。”
一两银子一千文钱,象他这种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有时也才三百文。
至于粮食,那就是靠天吃饭了。
家里四亩地,正常情况下,一年产也就产十二石粮。
去年老天爷不给力,才勉强产了十石,到这会,家里吃剩的应该不多了。
赵秀闻言没有说话。
按照大吕朝的条例。
一亩地,一年的田税是半石粮食。
一个成年人,一年的算税也是半石粮食。
家里如今有两个人,四亩地。
按理说,也就交三石粮食的税。
可衙役却要了四石。
很明显,这是多收了。
赵秀也没有多想,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民不与官斗,要想活命,只能照办。
“家里还有多少粮?”
“回爹的话,家里的粮有两石多一点,钱还有二百零三文。”
温玉梅恭躬敬敬的站在一旁,埋着头,小声道:“爹…您别急,我会去想办法借,您先喝口米粥,我去收拾午饭……”
温玉梅说完,就小跑着去了灶房。
赵秀则是坐在炕头上,陷入了沉思。
两石粮,二百多文钱,加起来也不够交税的。
就算再凑一凑,交了税。
到时候穷的精光,一口粮一文钱都没有,怎么活?
赵秀想了想,没有再纠结原主的身份。
既来之,则安之。
他不是个怨天尤人,坐以待毙的人。
“这具身体虽然年纪大了,但起码是个铁匠,有门手艺,趁着这几天,我多去铺子里干点活,请东家先给了这个月的工钱,应付了税再说。”
很快,温玉梅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饭食很简单,一锅鸡汤,三张粗粮烙饼。
鸡汤里面有几块碎肉,味道闻着倒是不错,但依旧很难让赵季生出食欲。
实在是太清苦了……
“爹,昨个张虎哥来看过你,还带了点肉。”
温玉梅站在地上关切道:“还有,郎中嘱咐过,您是由于太过劳累才病倒的,最近可不能再去铺子里了。”
赵秀闻言点点头,一副木然的样子,他拿起一张饼,扫了眼对方红肿的脸蛋,道:“坐下来吃吧。”
“没事,爹,我没事,您吃。”
面对这罕见的关心,温玉梅有些受宠若惊,她连连摇头,“爹,您先吃,我去灶房拾掇拾掇。”
说完,温玉梅就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赵秀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原身一直看不起这个儿媳,再加之过门没多久,儿子就病死了,更是憋着一口气,所以,一直拿人家当下人使唤,从未有过好脸色。
赵秀倒是挺同情这姑娘的。
这样还能不离不弃,是个好姑娘。
虽说饭菜没什么油水,味道也一般,但昏迷了两天,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赵秀就着汤,也顾不得好不好吃,很快就将三张饼都吃完了。
饱腹之后,他穿上外衣下了炕,瞅了瞅外头,温玉梅还在伙房忙活。
赵秀走出门,为了不让对方担心,特地道:“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温玉梅小跑出伙房,面露担忧。
她看了看天色,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爹,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我好的差不多了,你待在家里就行,别让人说闲话。”
赵秀拒绝了,他要去打铁铺看看,自然不能带着对方。
温玉梅闻言也不敢忤逆,只能道:“那爹你不要走太远。”
“恩。”
赵秀出了门,他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眼下时间紧迫,得尽快想法子,把交税的事解决了。
官家可不是好惹的,如果处理不当,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得提前入土了。
赵秀来到打铁的铺子。
“呦,赵哥你来了!”
一名三十多的汉子迎了上来。
这人叫张虎,是邻居张老头的儿子,也是铺子里的铁匠,和他关系不错,算资历,他也算是对方半个师傅。
由于两人关系亲近,再加之张虎性格开朗。
因此,两人虽年纪相差三十多岁,但依旧以哥俩相称。
赵秀点点头,“今就你一个?”
“哎……这不是齐家庄那单子完了吗,东家和老方他们给送过去,只留我一个看铺子,估计后天一早他们才能回来。”
张虎神色有一点羡慕。
齐家是另一个镇上的“豪门大家”,出手阔绰,这次前去,免不了一顿好吃好喝招待,说不定还能捞点脚步钱。
打铁铺三名铁匠,四名学徒,算上东家,拢共八人,就他和赵秀没去。
赵秀也知道这事,他看出张虎的想法,拍了拍对方肩膀,表示安慰,旋即问道:这两天还有没有活?”
“有几件小活,就是两套农具,怎么,赵哥你这大病初愈就要忙活了?”
赵秀点头笑了笑,朝里头走去了。
张虎见状,不禁暗自点头,眼中漏出敬佩之色,赵哥真是敬业,不愧是铺子里的老匠人。
赵秀看了眼单子,然后拿起铁锤,准备先熟练熟练。
毕竟,原主技艺再怎么厉害,他现在也只是个懂得理论,却不会具体实操的愣头青。
想要打铁赚钱,还是先得熟练熟练。
而就在他拿起铁锤的那一刻。
一行小字浮现在眼前:
【技艺:打铁(未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