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老夫最后问婉娘子一个问题,”顾白桦的嗓音抑扬顿挫,浑圆有力,“婉娘子学医,是为了什么?”
沉姝婉一愣,唇畔浮现一抹笑。
“为心中挚爱,为天下苍生。”
“好,好!”顾白桦连声称赞。
沉姝婉后退一步,对着顾白桦,庄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师礼。
“弟子苏州香山沉姝婉,恳请顾老先生收我为徒!弟子定当勤学苦练,尊师重道,绝不辱没师门!”
“原来你是香山人,”顾白桦愣了一下,“你姓苏?你祖父祖母叫什么名字?”
沉姝婉愣了愣,答道,“婉娘的祖母宁永娘,是民初年间香山一带有名的女大夫。”
顾白桦惊诧,“香山豪族宁家千金宁永娘是你祖母?那你祖父可是清末苏州织造沉淮安?”
沉姝婉咬紧嘴唇,再没回应一句。
顾白桦默默看着她,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扶起沉姝婉:“罢了罢了,看来老夫与婉娘子,确有这段师徒缘分。你这徒弟,我收了。”
沉姝婉难得面露欣喜,“婉娘多谢师父!”
为了让顾白桦打消疑虑,她主动坦言,顾老猜测的那个人,并非三少爷。
顾白桦一愣,松了口气。
沉姝婉还欲开口,他却摆摆手。
“你不必告诉我。”顾白桦捻了捻胡子,“这是你的隐私。”
沉姝婉眼底露出感激之情,她从袖中取出两个药包。
正是邓家给她的避奶药和回奶药。
“师父,弟子眼下正有一事困扰,”她将药包递到顾白桦面前,神色凝重,“此乃弟子偶然得到的两种西洋进口的药物,观其形色气味,难以辨别其作用。师父可否帮弟子查验一下,这两种药究竟是何成分?长期服用,会对身体造成何种影响?”
顾白桦接过药包,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少许观察,眉头渐渐锁紧。
他是老医生,对药材极其敏感,立刻察觉到这药中含有几味不常见的药性峻烈之物。
“确实不寻常。”他沉声道,“待我回去仔细分析化验,方能确定具体成分和危害。”
“多谢师父。”沉姝婉点头道谢。顾白桦又给了她几本中医书籍,两人约好,日后得空时便来学习医术。
是夜,月华如水。
沉姝婉回到梅兰苑不久,春桃那张刻薄的脸准时出现在桂花小院。
“来活了。”她的语调一日比一日麻木,象个机械玩偶。
这一夜,淑芳院的人显然对昨夜沉姝婉险些滞留至天明的事心有馀悸,春桃领着她刚迈过落梅桥,就见秋杏在那儿候着,再三叮嘱她务必在子时前寻隙脱身,才放她进月满堂。
屋内,蔺云琛似乎刚处理完公务,正坐在沙发里揉着眉心。
他抬起头,见到是她,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沉姝婉温顺地走过去,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
他轻轻一拉,她便跌坐到他身旁。
“给你寻了个丫头。”蔺云琛指了指垂手伺立在一旁的一个陌生身影。
沉姝婉刚进门时就注意到了,屋内多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衫子,梳着双丫髻,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身姿挺拔,气息沉稳,与寻常丫鬟那种或怯懦或灵俐的气质截然不同。
“以后就跟着你了,你给她取个名吧。”
沉姝婉仔细打量那丫鬟。
却见她手指关节比寻常女子略显粗大,站姿如松,下盘极稳。虽是低眉顺眼,但偶尔抬眼间一闪而过的精光,却逃不过沉姝婉的眼睛。
这哪里是普通丫鬟,分明是个身怀武艺的高手!
她暗叹,蔺云琛竟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放在妻子身边,名为伺候,实为保护。
心思电转间,沉姝婉已盈盈笑道:“多谢爷费心。瞧着这丫头眉眼清亮,气质沉静,便叫她明月吧,愿她心如明月,姣洁通透。”
丫鬟闻言,飞快地看了沉姝婉一眼。
那女子长了极媚的脸蛋,别说男人,连她看了都移不开目光。
她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奴婢明月,谢少奶奶赐名。”
“起来吧,以后好好伺候少奶奶。”蔺云琛吩咐了几句,便让明月退居到外院。
屋内只剩下二人。
蔺云琛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抚过她纤细的腰肢。
沉姝婉身体微僵,连忙抓住他作乱的手,“爷,妾身今日身子有些不便,恐不能服侍爷尽兴。”
蔺云琛动作一顿。
她白日也经常这般拒绝他。
可白日的拒绝是清冷孤傲的,夜里的她,烛光下脸颊泛着诱人的红晕,看得让人体热心暖。
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生出几分怜惜。
松开手,转而将她抱进怀里。
“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沉姝婉垂下眼帘,长睫轻颤:“昨夜……妾身身体有些受损,才拿了药膏,需每日涂抹静养……”
蔺云琛闻言,微微一怔。
他想起昨夜她的确比往日更加热情迎合,自己似乎也有些不知节制。
他收回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是我让你受罪了,药膏在何处,我帮你上药。”
沉姝婉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上药,连连摇头:“不必了爷,妾身自己可以……”
“你我夫妻,何必害羞。”蔺云琛已经看到了她捏在手心里的玉肌生津膏,径自拿了过来,打开盒盖,一股清淡的药香弥漫开来。他看向她,眼神坚持,“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病房里灯光昏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沉姝婉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羞怯万分的,一点点松开了攥着衣襟的手……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蔺云琛的动作极其轻柔。
沉姝婉紧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因紧张和羞耻而不住颤斗,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这感觉太过陌生,前世,她与蔺云琛夜夜缠绵,却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在清醒时刻的触碰。
那一年里,只有无尽的索取和被迫的承欢,何曾有过半分怜惜?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感,在她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