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齐仁就带着二虎,提上昨天特意留好的两条个头不小的普通鱼,出门往徐老汉家走去。
徐老汉不象齐仁那样一辈子孤零零住在船上,他年轻时结过婚,在村子边上有一间自己盖的小土屋,虽然有些破旧,但好歹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还没走到徐老汉家门口,离着院门还有十来步远呢,齐仁那因为成为修士而变得异常伶敏的耳朵,就清淅地捕捉到了从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徐老汉的声音!听起来中气还挺足,不象二牛昨天说的那样病重垂危。
只听见徐老汉正在院子里,对着他养在屋檐下的几只麻雀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庆幸和喜悦:“……哎呀,还是我老徐命好啊!积了半辈子的德,老天爷到底还是看在眼里,舍不得让我就这么死球喽!特意给我送了条神鱼来救我的命哟!啧啧,那神鱼,一看就不是凡物,闪着光呢!吃完之后,嘿!你猜怎么着?立马就能下地了!看来我这前半辈子行善积德,没白忙活啊……”
神鱼?闪着光?
齐仁听到这几个字,心里猛地一咯噔,脚步瞬间停住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徐老汉描述的那鱼,怎么听起来那么象自己的灵鱼?他怎么会吃到灵鱼?难道是……
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二虎使了个眼色,然后抬手推开了徐老汉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院门。
“吱呀——”
门一开,院子里的情景立刻映入眼帘。只见徐老汉果然没躺在床上,而是精神头不错地坐在院子里的一把小竹椅上,手里还提着他那个宝贝鸟笼,正对着里面的麻雀说话呢。
而听到推门声,院子里的三个人——徐老汉、正在旁边劈柴的徐二牛、还有在灶房门口摘菜的徐家儿媳——几乎同时转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当他们看清来人是齐仁和二虎时,脸上都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惊讶表情,显然完全没料到齐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尤其是徐二牛,他的反应最是明显。他看到齐仁手里提着两条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就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齐仁的眼睛,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用力劈柴,但那劈柴的动作明显变得慌乱和笨拙起来,差点砍到自己的脚。他的脸颊似乎也有些微微发红,整个人透着一股强烈的心虚和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那几只麻雀在笼子里扑腾翅膀的轻微声响。
结果是徐二牛他妈,村里人都叫她周婶,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哎呀!是齐老哥和二虎啊!稀客稀客!快,快进来坐!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她这一开口,象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尴尬,徐老汉也赶紧跟着附和,声音确实比昨天有中气多了:“是啊是啊,老齐,你怎么来了?还带着东西,太客气了!”徐二牛也抬起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声音有点干巴巴的:“齐叔,二虎,进来坐吧。”
齐仁面上也带着笑,把手里的两条鱼递过去,说道:“听说老徐你病得厉害,躺床上起不来了,我这心里惦记着,就过来看看。带了两条鱼,给你们添个菜。”
周婶连忙接过鱼,嘴里连声道谢,一边招呼着齐仁和二虎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坐下,就坐在徐老汉旁边,一边暗中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徐二牛和他妈心领神会,周婶立刻说道:“哎呀,这大老远过来,肯定渴了,屋里还有几个野果子,我去洗洗给你们解解渴。二牛,过来帮把手!”说着,母子俩就一前一后赶紧钻进了旁边的灶房里。
院子里,齐仁便和徐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问问他身体感觉怎么样。徐老汉显然心情极好,话也多了起来,虽然没再提“神鱼”的事,但字里行间都透着自己命不该绝、老天保佑的意思。
就在这时,齐仁那变得异常敏锐的听力,清淅地捕捉到了从灶房里传来的、极力压低的喃喃细语。
先是徐二牛的声音,透着点焦急和心虚:“妈,另外那条鱼……我藏院子角落那个大水缸里了,没问题吧?”
接着是周婶气急败坏、又不敢太大声的训斥,还伴随着一下大概是打在他身上的轻响:“你个榆木脑袋!缺心眼啊你!平时普通的鱼放水缸里养着没事,这么金贵的东西能放那里吗?你齐叔现在就在院子里坐着呢!他要是闲着没事到处瞅,走到水缸边看见了怎么办?那不就全露馅了!”
徐二牛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还有点委屈:“啊?那……那藏哪儿啊?平时不都是放水缸里吗……”
周婶压低声音飞快地出主意:“一会儿我想办法请他们进屋来吃饭,你就趁他们不注意,赶紧把鱼从水缸里捞出来,找个麻袋装好,塞到柴火堆最里面去!用干柴盖严实点,听见没?”
“哦哦,知道了。”二牛应了一声,然后又尤豫地问,“那……妈,昨天吃剩下的那点神鱼汤和鱼骨头怎么办?要不……热一热,中午就……就给他们吃了?反正都吃剩了,样子也不好看,他们应该看不出来是啥鱼吧?”
“放屁!”周婶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又立刻死死压下去,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的恼火,“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当然是藏起来!赶紧倒掉!埋了!拿去喂狗都不能让你齐叔看见一丁点!万一他认出来怎么办?你偷鱼还有理了?赶紧的!别磨蹭!”
话音刚落,灶房的门帘一动,徐二牛端着一盘洗好的、看起来蔫了吧唧的野果子走了出来,脸上努力想挤出笑容,却显得很不自然。
他走到齐仁面前,把果子递过去:“齐叔,二虎,吃……吃点果子,解解渴。”
齐仁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徐二牛。二牛被这眼神一看,心里有鬼,手猛地一抖,盘子里的果子差点全滚到地上,幸好他及时稳住。
他爹徐老汉看见儿子这毛手毛脚的样子,觉得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立刻开口骂道:“你个蠢东西!端个盘子都端不稳!还能干点啥!”
二虎不知道这些,看到有吃的,则是高高兴兴地拿起一个果子就大口啃起来。齐仁则道了声谢,也拿过一个果子,慢悠悠地吃着,继续和徐老汉闲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而徐二牛和他妈,则继续在灶房里忙活着准备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