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背着沉甸甸的麻袋，一路小心地回到湖边自家的船桥前，正准备赶紧上船把东西藏好，却猛地发现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正堵在船桥头——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刘癞子。
刘癞子一见他们，尤其是看见齐仁背上那鼓鼓囊囊的麻袋，小眼睛立刻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脸上堆起假笑迎了上来：“哎哟，老齐！这大晚上的，从哪儿忙活回来啊？哟嗬，这背上扛的是什么好宝贝？看着沉甸甸的，发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嬉皮笑脸地伸手过来，作势要帮齐仁拎麻袋，“你说你这一把老骨头了，哪经得起这么重的玩意儿，来来来，我刘癞子好心，帮你拿一把，保证不贪你的！”
齐仁心里一惊，麻袋里全是见不得光的符文石头，哪敢让他碰。赶忙侧身一躲，用老迈却异常坚决的手臂格开刘癞子的手，没好气地呵斥道：“一边儿去！刘癞子，我用得着你来好心？管好你自己就行！”
刘癞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火，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讪讪地收回手，嘴里嘟囔着：“嘿……你这老齐头，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不就是怕你这身子骨扛不住，累趴下了吗？谁稀罕要你的破东西似的……”
他自觉没趣，目光一转，就落在了旁边的二虎身上，立刻又找到了话头，试图缓解尴尬：“哟！这不是二虎吗？些日子没见，好象又长高了一点嘛！瞧瞧你这小脸蛋，红润了不少，跟着你齐爷爷没少吃鱼吃肉吧？小日子过得挺美啊！”
说着，他那双脏兮兮的手就又习惯性地伸过来，想要去掐二虎的脸蛋。
二虎一脸厌恶，猛地甩头躲开，大声道：“别碰我！”
刘癞子这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尤其是还在齐仁那儿吃了瘪，顿时把火气撒向了二虎：“嘿！你个小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忘了当初在镇上街边要饭，饿得跟个小鸡仔似的的时候了？你刘叔我可没少‘照顾’你，我那鸡腿、包子，你可没少接吧？现在开始学狗咬了？！”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二虎的痛处，他顿时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炸了，眼睛通红，歇斯底里地指着刘癞子吼道：“你放屁！你那叫照顾？我娘最后那点嫁妆……就是被你用几个破饼子骗走的！你个王八蛋！骗子！”
刘癞子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作势就要挥巴掌打二虎：“嘿！你个小畜生！还敢血口喷人、翻旧帐诬赖你刘叔？看我不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眼看刘癞子真要动手，二虎也梗着脖子要冲上去，齐仁立刻一把将二虎拉到自己身后，枯瘦却异常沉稳的身子直接挡在了两人中间。他抬起头，那双平时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锐利得很，直勾勾地盯着刘癞子，
“刘癞子！有屁快放！堵在这船桥头，到底想干什么？没事就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眼！”
刘癞子被齐仁一吼，脸上那点尴尬和恼火瞬间没了，立马又挤出那副熟悉的、假惺惺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嗨，老齐你看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嘛，小孩子家家的，就会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别听他瞎咧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凑了凑，摆出一副推心置腹、全是为你好的模样，压低了点声音道：“老齐啊，说正经的。你看你这岁数，可真是不小了，咳咳咳……”他还故意学着齐仁平时咳嗽的样子，然后才进入正题，“我这心里啊，老是替你琢磨。你这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容易啊。守着这破船有啥意思？”
“我跟你讲，我在镇上认识人，路子广！正好有人想收条船，价钱给的还算公道。不如你就顺势把这船给卖了，置换些现钱回来。拿着这钱，好好给自己挑一块风水好的坟地，修个结实体面的坟头，比什么都强！你这辈子住这破船是没办法，下去了总得住的舒服点、宽敞点吧？免得在下面受了委屈，还得回来找我们这些老邻居的不是？”
齐仁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刘癞子绕来绕去，原来是盯上自己这点唯一的家当——这条破渔船了，说不定还以为自己麻袋里真有什么值钱宝贝。他气得肺管子又有点痒，但强忍着，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刘癞子一看齐仁油盐不进，立马又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还在那拉扯：“哎哟喂，我的老齐哥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说你还能有几年活头？现在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到时候两眼一闭，难不成让二虎这娃子随便挖个坑把你埋了？那多寒碜啊！这辈子住的不好，下去了总要住得好一点儿吧？我这可都是实在话……”
他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推销”，好象不把齐仁的船换成他口袋里的钱就决不罢休。
旁边的二虎早就气得浑身发抖，眼看这无赖缠着爷爷没完没了，他猛地转身冲回船上，哗啦一声从船舱里抽出了那根用来叉鱼的长鱼叉，双手紧紧握着，冲着刘癞子就比划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捅你了！”
那鱼叉尖还带着点鱼腥味，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刘癞子一看这动真格的了，吓得往后一跳，脸上那副“为你好”的表情瞬间维持不住了，嘴里连忙说着：“哎哎哎，好好好，我走，我走！你们爷孙俩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好心全当驴肝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转身往岸上走。走了几步，觉得安全了，才敢扭过头来，刚才那副假笑彻底消失，换上一脸阴狠和咒骂，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不知好歹的死老头子！老子看你都快死了，不跟你计较！我看你死了以后，就凭二虎那个没爹没娘的小屁娃子，看他还守不守得住你这点破家当！咱们走着瞧！”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刘癞子这才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