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身后山崩地裂的轰鸣,将一切罪恶与哀嚎尽数掩埋。
尘土与碎石构成的浓雾扑面而来,呛得人涕泪横流。
他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真他娘的……真没想到……”孙少华第一个开口,“漕帮武馆,咱们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底下竟然藏着这种吃人的魔窟!”
程栋沉默地撑起身体,望向那片已经化为废墟的狼借之地,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赵秀妍惨白的脸上:“你之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赵秀妍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发誓!我只是偶然听我爹跟郑教头提过一句‘炼体阁下另有乾坤’,我以为……我以为是什么藏着秘籍的密室!我哪里想得到会是这样!我……”她说着,眼圈就红了,显然也被那地狱般的景象吓得不轻。
孙少华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忽然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那个鬼面具的黑影,跟上次在贵宴楼偷袭程栋兄弟的那个,身法路数……很象。”
“我也觉得是。”赵秀妍跟着点头,心有馀悸地补充,“难怪刚才一交手,我就觉得那股阴冷的劲儿特别熟悉。”
程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开口:“不是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两人惊讶地看向他。
月光下,程栋的脸庞半明半暗,他决定不再隐瞒。“那晚在桂宴楼之后,他一路追杀我,也是在那时,我撞上了东岛的忍者,还有……那幅画。”他顿了顿,“我手中的这把刀,名叫千水刀,就是从那幅画里带出来的,是祖能大师的遗物。”
他没有停下,将自己在画中世界的经历,如何与画灵融合,如何见到祖能大师留下的残念,如何在那片虚幻的山水间死里逃生,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孙少华和赵秀妍听得目定口呆,仿佛在听一卷离奇志怪的天方夜谭。
“这么说……”孙少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岂不是……把祖能大师毕生的修为,都……都吸纳了?”
“是的,但只是一部分。”程栋回答,“祖能大师留下的大部分元气,都用来冲破画中世界了。剩下的那些,帮我冲开了关隘,我现在已经是开元境三阶。”
“开元境三阶!”
赵秀妍和孙少华同时失声惊呼。
这个境界,在整个漕帮武馆,甚至整个安河县的年轻一辈中,都是闻所未闻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普通弟子的范畴,而是足以开馆授徒的武师级别!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程栋能在大比中赢了,原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脚夫,而是一条潜龙,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蜕变。
“不仅如此,”程栋补充道,“托祖能大师的福,武馆的覆海拳、破浪刀……那些我练了无数遍的功法,如今也算是真正融会贯通,臻至化境了。”
他抬起头,那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
“我能有这些经历,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个人。”
……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微风拂过。
郑教头刚刚巡视完工坊的事务,正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准备回高级教院处歇息。
就在他穿过一片晾晒船帆的空地时,一道凌厉的刀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直劈而来,快如电闪!
郑教头脸色一变,几乎是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向后仰身,刀锋贴着他的鼻尖险险划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又是数道刀光连环斩至,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程栋?”郑教头定睛一看,又惊又怒。
可程栋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手中的千水刀一振,刀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径直攻了上来。
郑教头与程栋转瞬交手数合,心中骇然。
他发现程栋的刀法不仅纯熟,力道更是雄浑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两道剑光从另外两个方向同时杀到,一左一右,直刺他的肋下要害。
正是赵秀妍和孙少华!
三人呈品字形,将郑教头死死围在中央,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郑教头毕竟身经百战,虽惊不乱,他双臂一振,一对厚重的铁护腕挡在身前,或格或架,将三人的攻势尽数化解。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竟与三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你们疯了?到底想干什么!”郑教头在招架的间隙怒吼。
“你的刀呢?怎么不拔刀出来?”程栋一声怒喝,手腕猛地发力,千水刀重重压下。
郑教头习惯性地用铁护腕去挡。
然而,这一次的感觉截然不同。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柄水色长刀竟如同切豆腐一般,开始缓缓切入他引以为傲的精铁护腕!
这一幕让郑教头大惊失色,他猛地发力,一把将程栋推开。
就是这个空档!赵秀妍和孙少华的剑尖瞅准时机,再次递了过来。
“滚开!”郑教头双目圆睁,丹田气猛提,一声爆喝,一股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三人皆被这股雄浑的内力震得向后倒退。
赵秀妍和孙少华功力稍弱,被冲得一个跟跄,险些摔倒。
唯有程栋,内力深厚,体质强悍,仅仅退后几步,便将千水刀“噌”地一声插入地面,稳住了身形。
他站直身体,目光如刀,厉声道:“你的刀呢?你为何不拿刀出来?”
“我没空跟你们在这胡闹!”郑教头又惊又怒,知道今日无法善了,脚下一点,施展轻功,整个人拔地而起,便要往屋顶上逃去。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程栋纵身一跃,脚下竟似有无形的气流托举,身形轻盈地飘飞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之上,与郑教头遥遥对峙。
御气飞行!开元境的标志!
郑教头瞳孔骤缩,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死死盯着程栋,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整个人化作一道疾影,猛地朝程栋冲了过去。
程栋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掩饰杀意的眼睛,也缓缓抽出了千水刀,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在屋顶瓦片上交错,两人转瞬便交手数个回合。
程栋一边拆解着对方狠辣的招式,一边仔细观察着他动作,脑海中不断与那个鬼面黑影的身法进行比对。
激战十馀回合后,程栋猛地一个后撤,收刀而立。
他直视着郑教头,一字一顿地质问道:“郑教头,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那黑影,是不是你?”
郑教头身形一顿,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用刀尖指着程栋,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