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只后来的高脚兔子,正疯狂地撕扯着倒地的那兔子。
它们吃得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倒在地上的不是同类,而是一顿理应享用的晚餐。
直到将那只受伤的兔子啃食得只剩下一滩血肉,那三只怪物才停了下来。
它们抬起头,沾满血污的嘴朝着漆黑的夜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啸。
那声音完全不似兔子,反而象猛禽的啼叫,刺耳而诡异。
呼啸过后,这几只吃饱的怪物便各自散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草丛与阴影之中。
周遭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
程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
在这画中世界,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先是与兔子怪物周旋,又是跟那条没长鳞的怪龙斗法,精神和体力都早已透支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可他不敢。
这个世界处处透着诡异,谁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去而复返?
万一自己睡熟了,被它们当成下一顿美餐,那可就死得太冤了。
夜幕深沉,天上没有月亮,但密密麻麻的繁星却亮得出奇,将点点清辉洒向大地,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程栋拖着沉重的步子,顺着当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他不敢再往兔子窝的方向去,只能朝着相反的地界探索。
脚下的草越长越高,几乎能没过他的小腿。
身旁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水声叮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悦耳。
他索性沿着溪水一路前行。
不得不说,这地方确实美得象一首无声的诗。
溪水两岸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即便在朦胧的夜色里,也能看到它们五彩斑烂的轮廓。
远处甚至能看到一片挺拔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曳着优雅的身姿。
若是白日,这里的景色想必会更加动人心魄。
但此刻的程栋,实在没有半分欣赏美景的心情。
在他眼里,每一片摇曳的树影,每一丛过高的草堆,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危险。
又走了一段路,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溪水旁边,矗立着一座不高的小山。
山体徒峭,被溪水环绕着山脚蜿蜒而过。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趟过溪水,开始攀爬那座小山。
山石有些湿滑,但他如今的体质远非凡人可比,手脚并用,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就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朝内凹陷进去的石洞。
这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凹槽,洞口不大,里面却十分宽阔干燥,足以遮风挡雨。
他站在洞口朝下望去,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几米的高度。
这个高度,加之徒峭的山壁,应该能拦住不少麻烦。
他在入洞处,搬来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将它们摇摇欲坠地堆栈在一起。确保只要有任何东西试图从下面爬上来,哪怕只是轻微的触碰,都会引发这场小小的“雪崩”。
石块滚落的声音,就是他为自己设置的警报。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走进洞穴深处。
他找了一块平整些的地面,靠着石壁,将千水刀和破云剑抱在怀里,头一歪,意识便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
与此同时,唐风楼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
馆主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
“还没有消息吗?”他问向堂下的几人。
郑教头、赵秀妍和孙少华都垂着头,无人应答。
孙少华已经将自己所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赵天龙禀报了一遍。
赵天龙派出了武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将整个城区翻了个底朝天,可直到现在,已至午夜,程栋依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郑教头站在一旁,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不久前才追杀的程栋,更不会提那幅将程栋吸进去的画。
他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劝慰道:“馆主,您也别太心急了。程栋那孩子机灵得很,或许是躲到哪里去了,天亮之前,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赵天龙猛地转过身,积压了一晚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我千叮万嘱,让你们两个看好他!你们是怎么看的?人就这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没了!你们知不知道他有多重要!”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赵秀妍和孙少华的脸上。
赵秀妍和孙少华都觉得委屈至极。
孙少华忍不住辩解道:“馆主,这真不能全怪我们啊!我们帮他挡下那黑衣人之后,他自己二话不说就跳下楼跑了,那速度快得邪门,我们俩在后面拼了命地追都追不上!他一拐弯钻进巷子里就没了人影,黑灯瞎火的,我们上哪儿去找?”
“是啊,爹。”赵秀妍也跟着说道,“程栋他……他有自己的主意,我们拦不住的。”
赵天龙听完,一口气堵在胸口。
孙少华见状,忍不住又小声埋怨:“要我说,都怪程栋见钱眼开!听了那一万两银子,眼睛都直了,非要去趟那浑水。他要不是贪财,哪会出这档子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赵冠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力。
一直沉默的郑教头,缓缓开口道:“馆主,眼下局面,我们确实得做两手准备了。一方面,继续派人查找。但另一方面……”他顿了顿,观察着赵天龙的神色,才接着说,“我们也要想想,万一……程栋真的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
一间暗室里,友江死死地盯着桌上摊开的那幅《千里山水图》,脸色阴沉。
这些天,他就象着了魔一样,想尽了一切办法,试图解开这幅画的秘密。
他将内力灌入其中,画卷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他又动用了从东岛的秘传忍术,结出繁复的手印,对着画卷念念有词,甚至还用上了阴阳术,试图以符咒之力沟通画中天地。
可结果,依旧是徒劳。
这幅画就如同一件凡物,静静地躺在那里,对他所有的尝试都报以沉默。
“废物!都是废物!”
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就将这画撕个粉碎。
可手刚抬起来,又停在了半空。
这可是传说中的九大兵祖之一,是他好不容易才抢来的。
就这么毁了,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要不……转手卖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现在是什么处境?为了这幅画,他不仅彻底得罪了阁主,还跟漕帮结下了死仇。
这两方势力都在满世界地找他。
他要是敢拿着这件烫手的宝贝出去抛头露面进行交易,那无异于在黑夜里点燃一支火把。
这些天,他连门都不敢出,整日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得象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的邪火直冲头顶。
他再也抑制不住,攥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木桌上!
“砰!”
一声闷响,整张桌子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