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转过头,厌恶的怒喝一声:“该死的,你这个混蛋能不能小心些。”
“如果不是我心肠好,我早就让警察来抓你了,亵读圣主的垃圾!”
红头发的年轻人沉默着扶起餐车,将那些剩菜全都捧在手上,放入木桶当中。
“他是霍斯福德教堂的信徒,很可能参与了那次纵火,真该死,这种人就不该来工作。”弗雷嘟囔了一声。
“废物。”领班喝了一声。他根本没有对圣主的信仰,从未去过霍斯福德教堂,教堂烧毁后,他竟格外狂热。
但凡是曾经有规律的前往霍斯福德教堂,曾经自称圣主信徒的人,都被他粗暴的对待。
这位虚假的信徒正以圣主的名义欺凌那些真正的信徒。
路德望着红头发的约翰狼狈的背影,抿了抿嘴。
他忽然想起那位厨艺很好,坚定执拗的佩吉太太。
她想要为遭受蒙骗的爱德华兹夫人报仇,那份谋杀的名单之中已经划掉了两个名字,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路德尤豫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帮助,那是另一个自己该做的事情,他静静看着约翰离去。
三个小时后。
在其他人依旧笨拙的时候,路德完成了培训,体内的灵性忽的跃动,仿佛得到了某种反馈。
他的手臂更加平稳,脚步更加灵活。
现在,他能手掌托举两个盘子,手臂放着两个盘子,从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散乱的桌椅中来回穿梭。
同时,脸上维持着不露出牙齿的完美笑容。
这是名为“侍者本能”的被动能力,他从灵性的反馈中得知此事。
虽然轻松地做到了这一点,他却眉头蹙起,有些疑惑。
以他目前对于道途,尤其是歧路的浅薄理解,这种能力不该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后方能获得吗?
难道自己是服务业的天才?
路德摸不着头脑,但那位领班却非常满意路德的天赋,认为他未来可以成为备餐部的精英,当然,薪资是不可能涨的。
廉价公寓内。
路德结束了一天的阅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爬满臭虫。
他恐惧的站起身子,收起《创世经》,注意到了桌上的烛台。
抬起一只手如同夜幕般屏蔽,烛台之上顿时凝聚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尊敬的神父先生,下午好。”弗朗西斯谄媚道。
“我问你,”路德语气淡淡的说:“笼罩在我身上的灾厄消失了吗?”
佛朗西斯摇了摇头,“没有,神父先生,它一直在东区——”
它转过了头,看向窗外的风景,“虽然遥远,却越来越浓。”
路德皱了皱眉,“教堂的时候,你故意没有提前预警,对吧?”
“神父先生!”佛朗西斯吓得摇曳起来,“这完全是误会,我只是一个弱小的恶魔,对灾厄只有隐约的感应,更何况,这次灾厄很显然源自‘黑面具’的信徒,天然具有遮掩阴谋的能力!”
“那日南希小姐遭遇的灾厄,那个能够操纵影子,破窗自杀的男人同样是‘黑面具的’信徒吧?”
佛朗西斯点了点头道:“对,但信徒之间也有差距,那个男人太弱,而那个老奥利弗最少也踏在了第三阶梯之上。”
路德垂下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
他尝试了另一个自己的诈唬技巧,但也许是自己本事不够,也许恶魔佛朗西斯说的是实话。
他蹙起了眉头。
身为圣主的信徒,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恶魔。
“你知道的,我是最想杀你的。”
佛朗西斯惊恐的抬起头来,瑟瑟发抖。它很清楚,神父说的是实话。
“教堂那日,你吃得很饱吧?”
“不,我——”
“你的能力恢复到哪里了?”路德点燃圣焰,语气平淡。
佛朗西斯慌忙从烛台上剥离下来,在路德眼前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只狗。
通体黑色,象是斗牛犬。原本的羊角变成了狗耳朵,又挺又直,带着些许弧度。
“”
“神父先生,我只恢复了一部分力量!真的,道途越是深入,条件越苛刻,单靠吃灾厄气息,没办法完成大的跨越。”
这只恶犬带着哭腔道。
路德咳嗽了一声,凝神看向佛朗西斯,眉心处的金色十字微微闪铄。
“不愧是恶魔,的确善于伪装。”
如果这只狗不开口说话,他一点都察觉不出对方是恶魔。
自己并未掌握侦测恶魔类的神术,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佛朗西斯前腿跪下,毕恭毕敬道:“我依然是您的仆人,神父先生。”
路德神情克制的低下头,“别,我怕我忍不住,你以后还是跟着,你知道我的意思。”
“明白了,我誓死效忠路德先生。”
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路德知晓了来人是谁,将房门打开,侦探压了压猎鹿帽:“下午好,路德神父。”
他跨步入内,带着困惑道:“虽然心中有预感,但老实说,我依然无法推断出,您究竟是如何从那场大火当中逃离的。”
你猜。
路德笑了笑,“就当是圣主赐予的奇迹吧。”
“赞美圣主。”侦探敷衍了一声。
“道尔顿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他们都很安全,有人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佩吉太太死了,死在暗室之内。”路德道。
道尔顿蓝色的瞳孔缩了缩。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他知道佩吉太太失踪,约翰曾祈求过他。
“抱歉,神父先生,当时过于混乱,我——”
“这与你无关,”路德摇了摇头:“是‘黑巢’做的,这笔帐一定会算的。”
“我这两天一直在进行追踪,请给我一点时间。”
道尔顿摘下帽子,语气真诚道:“在此之前,请您保持目前隐匿的状态,不要暴露自己。”
“教堂的人们现在过得很不好吧?”
道尔顿抿了抿嘴。
“我看过了报纸,他们从未隐瞒过信仰,所以一定会遭到痛恨,不是吗?”
“现在的确是困难时期,”道尔顿颔首,“马德兰神父正在尝试做一些简单的帮助,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帮你对他们进行一些暗中的支持。”
“比如呢?”
“比如暗中送一些食物和温暖的毯子。以‘神迹’的方式,保护他们。”
“这不够。”
道尔顿抬起头来,眼神惊讶的望向年轻的神父。
路德俯下身子,双臂压在膝盖上,“道尔顿先生,我想你帮我安排一次会面,我应该成为希望的像征,而非暗中的神迹。我想告诉他们,我还活着,他们无端遭受的指责,我会一点点洗刷干净。”
“可是,”道尔顿蹙眉,“一旦走漏了消息,黑巢,灰手帮,警局都可能前来。”
“他们相信着我,就如同我相信着他们。”路德克制的笑了笑。
“我依然建议您,保持隐匿——”
路德挥了挥手“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这么建议的人,我能明白你们的顾虑,但这件事情上,说我偏执也好,愚笨也罢,我都要这么做,不可辩驳。”
——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见到神父先生的人?
道尔顿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自认为在可靠性上,应该远远超过其他人。会是谁呢?
道尔顿清了清嗓子,暂时搁置心中疑虑,不再劝阻,转而道:“既然您心中有了计划,我知道了,我会在三天内找到安全可靠的场地。”
他想了想,缓缓开口,“关于爱德华兹的事情——”
“我对你的承诺依然生效,”路德垂下目光,“但得在黑巢复灭之后。”
道尔顿心中一松,重新戴上猎鹿帽,朝年轻的神父微微鞠躬,悄然离去。
路德坐回沙发,思考了一会儿,喃喃道:“举行会面的事情,要不要和他说?”
“身体是共用的”
“不说的话,算不算欺骗?”
“真头疼,他肯定要嘲讽我,这个人说话贼难听。”
角落里趴着的漆黑恶犬抖落耳朵上的臭虫,侧过脑袋,陷入沉睡,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