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喇叭，白雾一团团拢在面前：要是时间真的很紧张的话，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了，外面太冷，我就不奉陪了。
还有。我刚刚并不是在开玩笑，我这里储备充足，单是断电恐怕不能把我从房子里逼出来，如果你们耗得起的话，可以试试。
说罢，迅速地收了喇叭转身回屋里去了。
若说听了这番话还能心如止水的话，那这帮人就不会听从张龙的挑唆跟着到16栋门口来了。
见陆疏真的进了屋子，他们的不满登时升到顶峰，甚至转脸质问起张龙来：光是想着断电是吧，就没想过人家家里还有发电机备用电？
谁知道他家里到底有多少储存啊，你不是看了监控吗，这都没发现？
早知道不过来了，真是浪费时间！走走走，快回去收拾吧，冻死人了，他要留，我可不留！
如他们先前来时一般，见没有便宜可占，守在门口的人又顿时作鸟兽散，留下张龙与徐昶一干人。
徐昶凑上前，边搓着手哈气边不以为然道：这小子唬我们的吧？正常人谁会在家里备发电机啊！这帮有钱人都被惯坏了，哪个不是有点问题就找物业的。张哥不然咱们再等两天？现在用不了太阳能发电，他就算真的有柴汽油储存，这么冷的天也撑不了多久啊。
张龙没说话。
他预估错误，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说实话，在这之前，张龙都没想过16栋家里竟然真的有备用电。
陆疏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他家里真的有那么多燃料库存？
张龙有些拿不准，潜意识不大相信陆疏的话，总觉得他是刻意避开他们，选择错开队伍迁移去避难所，可方才陆疏的态度和反应又不大像。
徐昶在旁边又说了些什么，张龙完全没听进去。
零下几十度的寒冷好像冻住了他的脑子，运转困难，聒噪怂恿声中，张龙忽地想起他这段时间无聊看的某些末日小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如果陆疏没有说谎，又提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是否代表着他或许是知道当下所发生的这一切的？
真的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第16章 这味对了
陆疏的心情并不平静，尽管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意外，但到底人非草木，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进入屋子后，温暖瞬间将他包围，陆疏脱去羽绒服，本想着该是给猪咪做饭的时候了，冰箱里还有三文鱼可以切一些，另外再冲一点羊奶好了。
至于他么，没有胃口，算了。
陆疏正准备朝厨房去，却见不远处有道身影正歪斜靠在门框边，对方满头黑发凌乱，脸上挂着有些虚弱的笑，但双眸是亮的，正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神态看得陆疏有些鼻酸。
他快步上前，揽住了纪野一边手臂将他往沙发那边拖，纪野便顺势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分了一些靠在陆疏身上，嗓音有些哑：怎么不说话？
陆疏嘴硬回道：有什么好说的？
纪野用脑袋抵着他的，下意识轻轻蹭了两下，像是一只把脑袋搁在主人掌心的大型犬，不动声色地撒娇：比如你终于醒啦、哪里不舒服吗？我担心死你了
陆疏：你不渴吗？说这么多话。
纪野笑嘻嘻：渴。
以防纪野醒来后自己不在旁边，他没力气去倒水或是旁的，沙发边上一直放着温水，只是刚刚纪野醒来时本能地想要去找陆疏，竟将这个都忽略掉了。
陆疏把人按在沙发上，帮他倒了一大杯温水，语调淡淡：喝吧。
纪野仰脸看他：我是不是都臭了？
陆疏：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纪野：那你怎么这个反应？
陆疏朝他挑了下眉毛，先看向纪野手里的水杯，对方会意，先喝了一口，见陆疏神情并不满意，才将剩下的全部喝尽，才抬眼去看他，无形催促陆疏回答。
陆疏：你想要我说，‘我担心死你了’这种话？
纪野：换别的也行。
陆疏轻呵：我没把你锁在小黑屋就不错了，要求这么多。
纪野听了也不恼，毫无征兆地朝陆疏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陆疏刚从室外进来，皮肤还有些凉，隔着衣服，纪野的体温非常有存在感地渗进来，烫的陆疏眉尾一抽。
他止住纪野接下来要说的话：先量个体温。
纪野：应该还有点烧，不过没事。
陆疏没接话，拿了电子温度计抵在他耳边，滴的一声后，数字跳了出来，仍旧不大乐观。
陆疏垂眸看他，睫毛在面颊撑开一片淡淡的阴影：先吃药。难受吗？
纪野答非所问：你守了我几天？
陆疏：忘了。
纪野：这几天你都在哪里睡的？
陆疏觉得好气又好笑，多少对这个年轻人有些无可奈何：你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一点儿也不难受是吧？少爷，你可还发着烧呢。
纪野眼巴巴看着他：我发烧的时候肯定都是你在照顾的，怎么一句也不提啊。
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脑袋昏沉沉，身边不见陆疏，只有猪咪凑过来闻自己。
可茶几上有药，还有陆疏的手机以及他的个人用品，自己的衣服也是换过的，干燥舒适，肯定是陆疏帮的忙。
他拿着喇叭传话的动静不小，别墅里自然听得见，其实他们那帮人有句话说的没错，为长远打算，自然是跟着大部队去避难所要更好些。
可陆疏拒绝了。
诚然这里面有猪咪的原因，但自己应该也占据了一部分。
然而陆疏什么都没说。就像是晨起后无意中在楼上碰面，互相打了声招呼那样自然平静。
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哎。
陆疏淡定道：我又不是想让你感谢我才照顾你的。
纪野：那我想感谢你。
陆疏：拿什么感谢我？你的高烧体温啊？
纪野：
话虽如此，但陆疏面上已经不复方才刚进屋时的阴沉，渐渐带了些笑意，纪野看得心里痒痒的，总想着跟他再有些肢体接触，哪怕是碰一下手背，握一下肩膀也好。
猪咪恰到好处地跳上了沙发，脚步轻盈地走到纪野身边，一只爪爪踩上他的腿。
纪野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从下巴撸到胸口，猪咪毛厚，被养的油光水滑的，手感极好，还懂得配合着仰起脑袋蹭他的手。
陆疏松了好大一口气：谁也不知道高烧后会有什么后遗症，自然是越早醒越好，现在纪野虽然烧没退，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至少没什么其他的不良反应，再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能痊愈。
他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等下弄点清淡的先垫一下吧。
纪野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他吃了药，又喝了些温水，这才有空去看手机里堆积的信息。他的父亲在几天前联系过他，以命令的口吻叫纪野想点办法托人将他们接走，并为他们准备充足的生活物资，全然不管他现在的处境与状况。
在这之前纪野曾经发消息提醒过他们囤积物资，当时纪野的父亲并未当回事，正在与年轻漂亮的妻子和小儿子在外旅游度假。
第一场暴雪后，他们‘一家三口’被困在了豪华酒店里，起初酒店还能供应食水，在丧失爆发后，那些热腾腾的食物都变成了快餐，糟糕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里竟然有变异成丧尸的，情况愈来愈糟。
纪父是有钱，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这种时候把能救命的食物换给他们的。
他就是在这种时候想起了纪野。
自己这个大儿子有本事，认识的人脉颇多，末日初临之际，有些有钱有势的早就乘私人飞机离开，先一步建立起小型的基地了。
他也想让纪野托朋友安排直升机来接，天上的东西，丧尸总够不着了吧？
可他发消息的当晚，纪野正在高烧当中，并没有人回应他。
这位父亲在理直气壮指使儿子为他办事之前，连一句关心问候都觉得是废话。
纪野嗤笑一声，并未生出什么伤感情绪。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曾给自己预设的葬礼场面并未出现，什么后妈与弟弟争夺家产的狗血情节更是没有上演的机会，那天半夜的一场雪已经将所有的恩怨都提前做了个了结。
渐渐有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飘来，尽管身体依旧没什么力气，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但纪野还是强撑着挪去了厨房，不为什么，只是想多看陆疏几眼。
小米粥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另外料理一道鲜嫩芦笋炒蘑菇，茄汁豆腐，三鲜虾仁，口味清淡鲜美，给纪野吃刚好。
陆疏也是在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胃中的抗议，顺手做了道荷叶糯米饭。
洋葱碎铺的底，将鸡腿肉炒香，加入泡发的干贝与虾仁，与糯米饭一同调味蒸上，连水都用牛骨清汤代替了，满屋子都是糯米的醇香与鲜味，荷叶裹得清新，更是好入口。
陆疏随意应付了这几天，才终于能够安下心来好好吃一餐饭，纪野因为还在生病的原因吃的慢些，小米粥熨帖的很，身体都舒服了不少。
一餐饭还未吃完，猪咪在不远处的角落洗脸，陆疏分神看了两眼，忽地听见纪野开口：避难所那边你想去吗？
陆疏望向他，目光不闪不避：我不想去。
纪野：所有民众撤离之后，这里迟早会被大雪掩埋，被废弃。
陆疏：我知道。
他反客为主：其实我们在一起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你应该发现家里某些地方的不寻常，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说实话，有些事情陆疏没打算一直瞒着纪野，既然迟早都是要说的，还不如早点说，省去掩饰和找借口的麻烦。
他实话实说，至于纪野信不信，那是他的事情。
纪野果然也是一愣，神色染上几分茫然，生病让他的脑子有些迟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别装傻。陆疏淡淡：我不信你没有发现。
纪野还真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一番，老实答：那肯定是有的。不过你不说，我就默认那是你的秘密，不方便随意去探究。
陆疏：所以你想知道吗？
他说的直白，没有任何委婉作答的余地，纪野还以为这个秘密要到很久之后，陆疏足够信任自己的时候才会被揭晓，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快就挑明了。
纪野直视着陆疏的眼睛，他的瞳仁在灯光下泛出甜蜜的琥珀色，浅浅地映着自己的倒影，一点一点聚成闪亮的光。
想。他说。
不止是你的秘密，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也想知道。
他这么说着，不自觉地往前凑近了一些，尽管病容略显憔悴，那双眸却灼灼发亮，像是凝着两簇滚烫的火。
你想要做的，你不愿意看见的，你的忌讳、底线、所憎恶的，喜爱的，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事情，哪怕沾上一丝一毫，我都想知道。
陆疏盯着他看了半晌，倏地笑了。
这味儿对了。
第17章 我知道你的秘密
要是纪野说什么礼貌不礼貌，底线不底线，选择权全在你手上，等到你想之时自然会说的，诸如此类的话，那陆疏才真是一点坦白的欲望都没了。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个难伺候的人，却没有任何想要改成所谓‘正常人’的想法，就算爱上某个人，也不要为了对方磨皮自己的棱角，因为这些也是组成他的一部分。
而纪野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因为陆疏的职业原因，他本人多少有些搞艺术那帮人的通病，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在某个偶尔又偶尔的瞬间里，陆疏也会控制不住地想：自己当时喜欢纪野，是否有末日下吊桥效应的影响？
当然了，这念头不过转瞬而过，陆疏当时只觉得自己有点多愁善感，后来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倒是没时间再去在这些事情上钻牛角尖。
现在看来，抛开纪野的长相与身材不提，这人的性格也很对自己的胃口。
前世他黏人的时刻比较多，倒是没怎么露出过这一面。
陆疏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托脸看着纪野笑吟吟道：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生气？
纪野‘啊’了声：你生气了？那我道歉。还怕自己这样敷衍似的，盯着陆疏双眼诚恳道：是真心道歉。
没有。陆疏面上笑容不减：这样很好。
想知道什么事情，可以问我，尽管我不一定每次都会告诉你，但我喜欢你有话直说。
纪野脑子昏沉沉的，完全没想到陆疏会这么说，一时有些飘飘然，又碍于两人之间横着一张餐桌，暗自懊恼刚刚在谈正事的时候就该靠过去做的。
陆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顿，干脆直入正题：还记得之前网上很火的新宝石矿吗？
纪野属实没跟上节奏，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怎么了？
陆疏道：其实那不是宝石，而是一种能源载体，能源你总该知道的吧？
纪野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知道，但是？
这和陆疏的秘密有关吗？可末世之前，陆疏明明一直按部就班在学校授课，并没有去过南极旅游啊。
还是说有什么得知内部消息的人刚好与他有些交情，私下告诉他的？
陆疏无意在这种事情上故弄玄虚，直接挑明答案：我手头上就有这种能源矿石。
纪野倏然反应过来：所以前些天你给我的那些图纸和我们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