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奉迎(1 / 1)

二月的兖州,寒风依旧凛冽,官道两旁的枯草上复着一层薄霜。一支军容严整、规模近千人的队伍,正沉默而坚定地向西行进。队伍前方,是数百骑精锐骑兵,人人矫健,控马娴熟,甲胄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正是赵云麾下的内核——常山义从。中军簇拥着“赵”、“镇东”字大旗,以及代表徐州牧、镇东将军的旌节。外围则是军侯郭魁所领的数百馀北海郡兵,虽为步卒,却步伐沉稳,队列齐整,无声地彰显著严明的纪律。

行至陈留郡边界,早有斥候来报,前方有军马拦路。只见一员曹军大将率数百兵卒列阵于道旁,那人身材魁悟,面容刚毅,一道狰狞的伤疤自其左眼眼框纵贯而下,那早已盲了的左眼令他仅存的右眼更显锐利,此刻正目光如电地扫视着这支突如其来的徐州军。此人正是曹操倚为臂膀、镇守东方门户的陈留太守夏侯敦。

作为正使的赵昱持节策马而出,于马上拱手,朗声道:“前方可是陈留夏侯府君?在下广陵赵昱,奉徐州牧、镇东将军刘玄德公之命,持诏前往安邑觐见天子,护驾东归!既奉诏旨,自当速往,还请府君行个方便,放我等通行。”

夏侯敦独眼微眯,目光在赵昱、赵云以及他们身后那支军队身上缓缓扫过。他心中念头急转:“文若此前再三建言,言奉迎天子乃‘秉至公以服雄杰,扶弘义以致英俊’之策,贵在神速,须趁四方尤疑时一举而定。如今子廉兵阻于险,迁延日久,已是失却先机。这刘备远在徐州,竟也反应如此迅疾,遣来这般虎狼之师……他身为汉室宗亲、镇东将军,若让其率兵抵达驾前,这‘奉迎’之功,岂非由我兖州独揽,变作与他人共分?届时主公在朝堂之上,必多掣肘!”

他眼角馀光扫过对方严整的军容,尤其是那数百静默无声、却煞气内蕴的骑兵,心中忌惮更深:“观其兵马,绝非易与之辈。赵文达之言,更是占尽大义名分,无懈可击。我若强行阻拦,非但师出无名,恐立时激起冲突,反误了主公大事……”

瞬息之间,利害已权衡清楚。他面色沉静,压下心中波澜,侧身让开道路,沉声道:“刘镇东忠义之心,天下共鉴。既是奉诏勤王,末将岂敢阻拦。请!”

“多谢府君。”赵昱在马上微微欠身,礼仪周全。

待徐州军马迤逦远去,消失在官道尽头,夏侯敦立刻回转,对身旁亲信厉声吩咐:“速备快马,八百里加急,报予主公!就说刘备已遣广陵赵昱为使者,率一支千人之军西向安邑。观其部伍,绝非寻常仪仗,甲兵精良,行止有度,隐隐有征战之气!刘备于此际遣此等队伍前来,其意不言自明,恐欲争奉迎之功,于大计不利,请主公务必早做决断!”

徐州使团顺利过关,继续西行数十里,便于一处约定的隘口,与早已在此等侯的两路人马汇合。

一路,自然是陈王刘宠及其所率的千馀陈国弩兵。刘宠亲自出迎,与赵昱、赵云、陈群相见,言辞恳切,礼仪周全。另一路,则是约三十馀骑,风尘仆仆却行动矫健,正是奉纪清之命,日夜兼程从丹阳赶来的先遣营。

就在刘宠与赵云等人寒喧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支刚刚抵达、沉默下马的先遣营。那些士卒虽满身尘土,但眼神锐利,动作干练,身上带着一股沙场老卒才有的悍勇之气,显然是从江东前线调来的真正精锐。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笑意虽然不变,心中却是一凛。

这位坐拥强兵、雄踞陈国多年的王爷,内心远非表面那般简单。此前曹操兵锋直指陈国,他之所以隐忍退让,非是怯懦,实是深知独力难抗中原强枭。此番迎奉天子,对他而言是天赐良机,一个能在朝堂之上重塑威望、摆脱地方诸候身份的阶梯。他故意将天子诏命及安邑动向透露给徐州,正是要借刘备之势,为自己增添一个强大的盟友,共同抗衡曹操的压力。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刘备这等起身于行伍的“同僚”,实则存着一份源自宗室身份的疏离与比较之心。此刻看到刘备竟能从遥远的江东战场,迅速抽调如此精锐前来增援,他心中那份借力的欣慰,瞬间被更深的忌惮所取代。“这刘玄德,实力扩张竟如此之快,用兵调度更是如此果决……”一种既欲借力,又恐为其所制,更暗含竞争的矛盾心态,在他心中激烈地交织着。

“暂且同行吧。”刘宠于心中暗自思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至安邑之前,这刘备的兵马,终究是吾之臂助。至于日后……且看谁能更得圣心!”

率领这支先遣营的,正是夏侯博与夏侯纂兄弟。这兄弟二人乃是谯县人,自家乡便仰慕刘备仁德。前番纪清前往陈国连络刘宠时,途中偶遇二人,一番交谈,见其兄弟皆骁勇果敢,且心向刘备,便将其招入麾下。他们自愿添加最为艰险的先遣营,此番更是主动请缨,担当此行的先锋耳目。

至此,奉迎队伍已汇聚两千馀人,声势愈壮。

中军大帐内,火把噼啪作响。赵云、陈群、赵昱与夏侯兄弟见了礼。夏侯博将一路搜集的沿途情报呈上,同时郑重地取出了刘备与纪清的密信。

时间倒回一个多月前,正月初,徐州下邳城。

年节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一封来自陈王刘宠的密信,被以最稳妥的方式送到了留守的治中从事刘政案头。信中,刘宠不仅告知了天子车驾漂泊于河东、下诏各方勤王奉迎的紧要情报,更以宗室长辈的口吻,极力劝说刘备应即刻起兵,与他联手共赴国难,匡扶社稷。

这封信的内容让刘政心头一紧,立刻撞响了官署内的警钟,留守下邳的内核文武——张昭、陈群、糜竺、简雍、孙乾、国渊、赵昱、赵云、曹豹,迅速被召集到议事厅。

“诸位,”刘政没有多馀的寒喧,直接将陈王刘宠的密信传阅,“此乃陈王殿下亲笔信!天子蒙尘,诏令四方,陈王邀我徐州共举义兵,奉迎圣驾!此乃天大的事,然主公远在丹阳,我等该如何应对,请诸位畅所欲言!”

孙乾率先开口,他性格持重,面露忧色:“陈王相邀,天子有诏,于情于理,我徐州都不能坐视。然此事实在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否应即刻以快马禀明主公,待主公决断更为稳妥?”

国渊也点头附和:“公佑所言在理。况且,此行需经过兖州地界,曹孟德岂会坐视我军北上?若处置不当,恐引发冲突,届时非但不能勤王,反与曹孟德交恶,于我徐州大业不利。渊以为,当以谨慎为上。”

简雍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不羁,却仍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道:“哟,这可是要去天子和公卿们跟前亮相了。咱们这群人,在州郡尚可称职,可到了那讲究‘应对宜雅、礼度中仪’的地方,我这心里还真有点打鼓。别到时候,咱们实心实意去勤王,反被那些清流名士挑出一堆‘失仪’的毛病,功劳簿上没名字,弹劾奏章里倒占先了。依我看啊,这等‘台阁故事’,是不是等主公回来亲自‘咨度’更为稳妥?”

此时,陈群肃然起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公佑、子尼、宪和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道。然,群以为,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即刻发兵!”

他环视众人:“诸君,迎奉天子,非为虚名,实乃秉大义以争雄长之机!今曹操兖州已定,其麾下谋臣如荀文若者,必为其谋划‘奉主上以从民望’之策!若使其抢先一步,将陛下置于许、洛之间,执天下牛耳,以诏令驱使我等。我徐州是奉命,还是违诏?奉命则权柄旁落,违诏则千夫所指!今日若不行险,他日必受制于人!”

“陈王刘宠,宗室重臣,拥兵自重,其邀我共举,是欲借我徐州之力,共抗曹操之势。此正为我等介入中枢、分庭抗礼之良机!关键在于人选与方略,必须文武兼备,智勇足备,行事有度。我以为,可使赵云将军统兵护卫,以其忠勇沉稳,可保军事无虞;赵文达先生名重江淮,熟知礼仪,可为正使,与公卿周旋;群不才,愿附骥尾,参赞机宜,并立下军令状,必使此行功成而身退,不堕主公声威,不启无谓边衅!”

陈群此言,条分缕析,将利害关系与战略机遇剖析得淋漓尽致,让原本持保留态度的孙乾、国渊也陷入了深思。

此时,张昭神色凝重,却语气坚定地开口:“公佑、子尼、宪和所虑,皆是为公。然诸君须知,此等天赐良机,稍纵即逝!曹操既已平定兖州,其兵锋西向,意在何为?昭料其必为勤王!若待其先至安邑,独揽匡扶社稷之名,则天下望风者,皆以为曹公乃汉室首功之臣。届时,我徐州纵有百万甲兵,亦失大义名分,处处被动。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非为僭越,实为临机决断,为主公争此先机!”

会场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与风险。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刘政身上。这位被刘备委以留守重任的治中从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僚,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与信任。他深吸一口气,决然道:“诸公之言,皆有理据。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子布、长文之论,高瞻远瞩,直指要害!若因我等之迟疑而误此社稷大计,他日有何面目见主公?政意已决,独担此责!即刻以留守府名义,下令组建逢迎使团!子龙将军为主将,陈长文为军师,赵文达为正使!糜子仲负责后勤,孙公佑负责文书关防及与陈王连络,国子尼整备军需,简宪和协调情报探查。五日内,必须誓师出发!同时,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原委及我等决策,飞报丹阳主公处!”

五日后,一支千馀人的精干队伍誓师西进。与此同时,携带详细决策过程的加急文书,由精干信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驰往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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