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仰慕(1 / 1)

纪清一行摆脱严白虎的纠缠后,沿水路顺利抵达馀杭。船只靠岸,众人正待下船,码头前方却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只见几名税吏模样的胥吏,正围住一艘刚靠岸的货船,为首的税官声色俱厉:“尔等这船货,税额便是三百钱!少一文也不行!”

船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急得满头大汗,作揖哀求:“上官,往日此类货物皆是百五十钱,为何今日突然翻了一倍?小人小本经营,实在无力承担啊!”

税官不耐烦地挥手:“往日是往日!如今北面打仗,郡内也要整备武库,加税乃是上命!休要罗嗦,速速交钱!”

周围聚拢了一些船工和行商,皆面露愤懑之色,却敢怒不敢言。

夏侯博见状,眉头一皱,低声道:“先生,这税吏好生刁恶。”

纪清目光扫过场中,并未立即出声。就在这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我来作保!此船货物,按旧例一百五十钱缴纳,馀下差额,记在董某帐上!”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信道,只见一名身高八尺有馀、极为魁悟的壮汉大步走来。他面容刚毅,行走间龙行虎步,自有一股慑人气度。

那税官一见来人,气势顿时矮了三分,强撑着道:“董…董君,非是小的为难,实在是上命难违啊……

壮汉走到近前,目光如电扫过税官:“上命?哪个上官下的令,加税一倍?你且说来,董某亲自去问他!莫不是尔等借此机会,中饱私囊?”

他声若雷霆,话语更是直指要害。税官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支吾着不敢回答。

“既然说不出,便按旧例行事!”董姓壮汉不容置疑地喝道。

“是是是,便依董君,便依旧例……”税官如蒙大赦,连忙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收了一百五十钱,匆匆离去。

船主千恩万谢,周围人群也发出阵阵欢呼,显然对董姓壮汉极为拥戴。

纪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姓董?

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决断。待人群稍散,便主动上前,对着正欲离开的董姓壮汉拱手道:“壮士请留步。在下糜慈,自北面而来。方才见壮士仗义执言,令人钦佩。若非壮士,那位船家今日恐难脱困。”

壮汉停下脚步,回身打量纪清,见他气度沉静,身边数人虽作寻常打扮,但眼神锐利,身形矫健,显然都是好手,便抱拳还礼:“某家董袭,字符代。路见不平罢了,糜先生过誉。看先生不似寻常商旅,不知从北面何处而来?”他言语直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近来关于北方战事,尤其是孙策横扫丹阳的消息已隐隐传来,董袭这等关注时局的豪杰自然敏感。

果然是董袭!纪清心中确认,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道:“自曲阿而来。”他刻意点出这个敏感地点,观察董袭反应。

董袭目光微微一凝,显然将“糜慈”与近日传闻中渡江来援的刘备军联系了起来,但他并未点破,只是道:“曲阿……如今可是是非之地。糜先生此来会稽,想必有要事。”

纪清顺势道:“确有些许俗务,需前往山阴拜会故人。只是初到贵地,人地两生,正欲寻一位熟悉路径与人情的向导。不知董君可否代为引荐一位可靠之人?”他绝口不提真实身份和目的,只以寻求帮助为名,姿态放得很低。

董袭见这位“糜先生”言辞客气,行事磊落,心中颇有好感。他略一思忖,想到自己近日也正欲往山阴一行,便爽快道:“某近来正欲往山阴访友,若先生不弃,某可为诸位引路。”

纪清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郑重拱手:“如此,便有劳董君了!感激不尽!”

有了董袭这个熟悉路径与人情的本地豪杰引路,纪清一行避开了不少麻烦,很快便抵达了会稽郡治所山阴城。

山阴城比之馀杭,更多了几分文雅与秩序,但也隐隐透着一股紧张气氛,显然丹阳的战火已经影响到了这里。

在前往郡守府递拜帖时,纪清对董袭坦言:“元代兄,前番化名‘糜慈’,实乃行路谨慎,不得已而为之,望兄海函。在下真名纪清,字泰明,乃镇东将军刘玄德公帐下军师中郎将。此番拜会王府君,需以真实身份相见,方显诚意。”

董袭闻言,目光闪动,他虽隐约猜到,但得到证实仍觉震动。纪清?那个在北海、徐州屡出奇谋,助其义兄太史慈将义勇传遍青徐的纪泰明?他深深看了纪清一眼,抱拳道:“纪先生坦诚相告,某心甚慰。先生自便。”

于是,纪清以“镇东将军刘备麾下军师中郎将纪清”的身份,请求拜会太守王朗。

郡守府内,王朗与功曹虞翻接见了纪清。王朗年约三旬,正当盛年,容貌儒雅,衣冠楚楚,确有名士风范,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与之相对,虞翻则气质刚毅,目光锐利如刀,不拘礼节地坐在下首,浑身散发着江东士人特有的那股峻切逼人之气。

双方见礼后,王朗首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基于乡谊的关切与好奇:“可是助刘玄德安定徐州的纪泰明先生?不意在此得见先生!朗虽在会稽,然心系桑梓。闻陶恭祖身后,州事纷扰,幸得玄德公与先生、子敬诸君戮力同心,方使徐州复定,乡梓得安,朗于此间闻之,亦深感欣慰。只是……”他话锋微转,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先生乃玄德公股肱,值此多事之秋,不在州中赞画机宜,何以亲涉江东,莅临弊郡?”

纪清神色一正,向王朗与虞翻郑重拱手:“王府君心念故土,挂怀桑梓,清在此代我主刘玄德公,谢过府君!然府君所问,正是清此行之关键。清此番冒昧前来,非仅为刘镇东,亦为近在丹徒的刘扬州,更为会稽之存续安宁而来!”

这时,坐在下首的虞翻适时开口。他并未看向纪清,而是面向王朗,语气沉静道:“府君,刘镇东挥师南下,乃是应刘扬州之请,解丹阳之围。此事确为江北之务。纪先生忽然转道我会稽,并言关乎本郡存亡……翻,恐此举或将北地烽火,引至我江东腹地。”

纪清心知这是会稽方面最内核的顾虑,他转向虞翻,神色诚恳,语气清淅而坚定:“功曹所虑,自是老成持重之言。然清敢问,孙策借袁公路之势,其志岂在区区丹阳?丹阳若定,其挟新胜之锐,下一步兵锋,是北上直面我主与刘扬州联军,还是东向扫荡群龙无首之吴郡,或是南下,图我富庶安宁之会稽?其势如箭在弦,王府君、虞功曹明鉴万里,岂不知孙策下一步必图吴、会?届时,会稽欲独善其身,恐难如愿。”

他环视二人,语气愈发沉凝,点出最现实的困境:“孙策所恃者,乃其兵锋之锐,进军之疾。若待其集成丹阳,挟大胜之威席卷而来,府君以为,凭吴郡严白虎、许贡之流,能挡其虎狼之师否?还是会稽欲以一郡之力,独抗其锋?恐非朝廷法度与仁义道德所能退敌。”

王朗眉头紧锁,纪清的话句句说中他心底最深处的忧虑。他缓缓道:“纪先生剖析入理,朗岂能不明?然身负守土之责,保境安民乃第一要务,轻启边衅,非人臣所为啊。”他的态度更多是寻求两全之策的困扰,而非直接的拒绝。

“保境安民,正需未雨绸缪,而非临渴掘井!”纪清抓住王朗的忧惧,语气转为激昂,“今我主刘镇东已提兵扼守曲阿,正为会稽,也为江东诸郡,赢得了联结四方、共御强敌的宝贵时机!清此来,绝非为引战,实为止战!恳请王府君与周大明先生出面,以朝廷法度、乡土大义,北连刘镇东,西结豫章朱府君,东稳吴郡人心,共组联防!如此,孙策若来,则四面皆敌,其势自挫!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以联防求自保之上策!会稽方能得享真正安宁,王府君亦可不负朝廷与百姓之重托!”

王朗沉吟不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虞翻,显然纪清这番既有威胁分析又有解决方案的论述,让他心思活动。虞翻也目光闪动,不再出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显然在心底反复推演此策的利弊。

最终,王朗似下定决心,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决断后的释然:“先生老成谋国,思虑周详,朗……受教了。罢了,此事关乎一郡生灵,确非固步自封之时。周大明处,便烦请先生代为陈说利害。若其亦认同先生之策,朗必当以会稽安危为重,与刘镇东、刘扬州,以及周先生、朱府君等,共商联保桑梓之大计!”

这虽未立刻答应联盟,但已然松口,承认了纪清战略的价值,并为纪清去见周昕提供了默许甚至支持。

纪清心中一定,知道这已是当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神色郑重,向王朗与虞翻再施一礼:

“王府君深明大义,以郡务安危为重,清感佩于心。既如此,清便先行告退,前往拜会周府君。无论周府君之意如何,清必再来禀明,绝不敢有负王府君信任之托。”

王朗闻言,微微颔首,对纪清的知情识趣显然颇为受用:“先生请自便。”

离开郡守府,一直沉默跟随、旁听了整个过程的董袭,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原本的世界里,多是乡里恩怨、匹夫之勇,至多是听闻孙策作战勇猛,用兵如神,凭着一腔锐气席卷沙场,令人心折。

然而今日,他亲眼见到了另一种风采。

纪清在王朗、虞翻这等封疆大吏、一方名士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剖析局势如掌上观纹,谋划方略似信手拈来。那番合纵连横、以联防求自保的论述,沉稳老练,思虑深远,与传闻中孙策那种纯粹依靠兵锋锐气破局的风格截然不同。而纪清其义兄太史慈曾于万军之中箭射敌酋、解围救困的勇烈事迹,亦是令他心向往之。

一边是锐气逼人、令人热血沸腾的孙伯符;一边是智略深沉、气度恢弘的纪泰明与其勇冠三军的义兄太史子义。

董袭看着纪清走向城东的背影,那个背影并不算特别雄壮,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力量。他心中原本对孙策的单纯仰慕,此刻悄然混入了一丝对另一种可能性的审视与好奇。

几乎是下意识地,董袭迈开脚步,默然却坚定地跟上了纪清的队伍,向着周昕的府邸走去。

他想要亲眼看看,这位纪先生,究竟能否说动那位与袁术、孙策有血海深仇的前丹阳太守。他更想看看,这条与孙策的锐气截然不同的道路,前方究竟是何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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