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适合去拯救不幸之人,他这样想着,将手中的金色扇子轻轻打开又合拢。
即将踏出房门时,月光倾斜着冷冰冰的洒在他身上
脚尖触地的那一刻,视线忽得一糊,周围的一切变了。童磨眨了眨眼困惑的注视着面前的街道。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自己能听见,“谁的血鬼术吗?”
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自行车铃铛的丁铃声混杂在一起。童磨本能地收敛气息,迅速隐藏起属于鬼的特征。
他冷静地快速扫视四周,分析着每一处细节。
他久未动,卖红薯的老妇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童磨立刻展开悲天悯人的微笑。老人回以友善的点头,继续叫卖她的红薯。
实在想不明白的童磨微微一笑,正欲抬步随意走,忽得心有所感,他迅速转身快走几步,随即视线牢牢落在一对男女身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但是他无比确定那就是他自己!
童磨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布满疑惑但他来不及思考是怎么一回事,视线便只有站在男人身边的女人了。
一个女人。
一个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女人。
童磨眯起眼睛。
女子忽得侧过脸。
灯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照亮她温柔的眼角,微微上扬的嘴唇,还有垂在耳边的发丝。
时间在童磨的感知中凝固了,他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
“琴叶?”他困惑着呢喃出对方的名字,“什么情况?”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琴叶已经在五年前被他吃了,她已经在他的身体里,与他合为一体,永远摆脱了这世界的痛苦。局。
可是现在,依偎在另一个自己身边的女子,毫无疑问就是琴叶,生动到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童磨冷冷的看着这幻象: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篮子,正在询问身边的童磨头绳好不好看。
“好看,”他听到那个自己用温和的语调说。
然后她笑了。
明媚的、幸福的、全身心的笑了!
那个童磨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问她要不要都买,琴叶轻笑着摇头,抢回了篮子的一半提手。他们就这样分享着一个篮子的重量,并肩往前走。
童磨看着两人,重重向前迈了一步。
他刚动,琴叶身边的童磨忽得回头,两人的视线穿过人群对上。幻化成出虚假相貌的童磨将他上下扫视一遍后,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了然于心的笑,随即便收回了视线,伸手将琴叶要往后看的动作轻轻制止住。
“那个伊之助应该会喜欢。”
她便不看了,看向他说的东西,小跑过去琢磨着要不要买下。“家里已经有很多了,”她这样说,明明语气很想要。
“那我来送给伊之助,”那个他这样说。
“啊,太好了。”
他一个人站在喧闹的街道中央,不痛快地听着前方那对男女重复着无聊至极的对话。明明本身就打算买,却一定要说些什么没用的话,再买。
“真是有意思。”童磨低声自语,嘴角习惯性地上扬,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他观察着两人的每一个交互,他们相处的很自然,关系必然很亲密。她面色红润,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快乐气息。
与他记忆中那个伤心失望、绝望痛苦、最终死去的琴叶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她过得很好。
就在这时,琴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身边的假童磨。她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拂去假童磨肩头垂落的头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假童磨的脸颊上落下了个轻如羽毛的吻。
童磨的瞳孔骤然放大。
明明那时候她宁可抱着孩子逃入冰冷的雨夜,面对未知的死亡威胁,也不愿留在他的教会,接受他的庇护。
可是在这里,琴叶不仅留下了,还如此亲密地站在另一个自己身边,甚至主动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她亲吻他,依偎他,信任他。
到底是谁的血鬼术!不,这不是血鬼术。
此世界童磨应该是早已习惯这样的行为,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眉眼柔和地轻轻一笑,无比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继续往前走。
琴叶的手指顺从且欢喜地与他交缠,刚才那个亲吻是他们日常中最自然不过的一部分。
如同呼吸。
他有点看不下去,偏移了下视线但又立马看了回去,他需要搞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原地,金色扇子不知何时已完全展开,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街道上的人们继续他们的生活,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
“我需要知道,”他轻声说。
他不相信仅仅因为选择不同,结果就会如此天差地别。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他必须弄清楚。
他跟了上去。
跟到一所看起来普通却满是生活气息的住宅,里面热闹而温馨。他听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和这些人熟悉的打招呼,说着:“我回来了。”
有个年纪大的女人回道:“欢迎回来。”
“哦,回来了,琴叶,我要的东西买了吗?”
“爸爸,我的东西在哪里?”
他无法进屋,只能停在阴影处,听着屋里的动静,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
后半夜,当一切喧嚣沉寂,他自己的声音终于在不远处响起,平静无波:“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童磨缓缓转身。他的对面,这个世界的童磨独自站在那里,身边没有琴叶。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这个外来者,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两个鬼无声对峙。
同样的外貌,在这一刻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你对她做了什么?”童磨首先开口,问出盘旋心头已久的困惑,语气保持着平静,细听却有紧绷之感,“让她这样信赖于你?”
对面的童磨微微歪头,这个熟悉的动作由他做来没了浮夸的悲泯,多了几分随意。他平淡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她爱我而已。”
他似乎觉得这事很简单,轻轻笑了下道,“就这样喽。”
“爱?”童磨模仿着人类的笑容,展开了手中的扇子,他反驳这种可能:“你我都知道,人类所谓的爱不过是脆弱易变的情绪,痛苦才是真实的。”
“哦,还有什么事吗?”对面的童磨显得有些意兴阑姗,甚至抬手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没事我就回去了,我是偷溜出来的。要是琴叶突然醒了,看见我不在,会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