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天色改变,而是那刀光过于炽盛,叫人精神为之剧烈震荡,菩萨的动作竟也出现了一瞬微不足道的凝滞。
但已足够。
黑死牟挥刀了。
一道弧光,自下而上,逆斩苍天!
此刀,可谓是上一毕生剑道修为的结晶,蕴含着超越极限的决绝意志。刀光过处,夜空宛如被划开一道裂痕,能将一切吞噬其中。
受蕴本以为会发生剧烈的爆炸音,然而没有,只有一声轻微到可忽略不计的微响。
冰莲菩萨那十根蕴含着毁灭性之能的巨指,在与这道逆天弧光接触的刹那,从中指节开始,被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
切口光滑,断口处的冰晶甚至来不及崩碎,便被弧光中蕴含的恐怖剑气彻底湮灭。
冰消气化。
弧光去势不止,沿着菩萨的手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手臂寸寸瓦解湮灭,没有任何阻碍便斩入菩萨那巨大的胸膛。
行蕴举起对扇,谁知刚抬手,身体便化作乌有。
这下童磨当真是面色凝重,笑容消失且汗流浃背。
轰——
短暂的寂静后,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高达十丈的睡莲菩萨,上半身缓缓倾斜,在震天巨响中轰然倒塌,砸落在地,化作一冰粉。
童磨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跟跄后退数步,周身气息急剧萎靡。血鬼术凝聚的菩萨与他心神相连,菩萨被破,他亦受重创。
受蕴震惊的盯着那屹立于冰尘的上一,小蕴子此时十分震惊,因为童磨的身体一直在被田葵用药往上推,实力长进十分骇人。
现在的睡莲菩萨,即便不能战胜黑死牟,也足以平分秋色。可现在却被对面一击击破,虽然这也是对方的全力一击,可小御子还是有点郁闷。
“还好有你,不然我就要和行蕴一个下场了,”受蕴转身拍了拍身边一个黑色的御子,小御子危机时刻依旧很有礼貌,不忘感谢,“谢谢你,识蕴。”
简称不分轻重缓急。
黑死牟依旧保持着挥刀向上的姿势,他周身裂纹密布,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也算得上突破极限。但他站得笔直,眼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童磨。
黑死牟内心波澜涌动。他清楚记得,上一次与童磨交手,其血鬼术虽诡谲,但实力远未到能威胁自己的地步。可方才那一指之威,若非他最后关头凭借超越极限的意志与剑技斩破,胜负犹未可知。
这短短时间内,进步之神速,简直骇人听闻!
断裂的冰晶如同无数利剑倒插大地,两人相隔数十丈,目光再次交汇。杀意未减,但其中,却都掺杂了对彼此实力,全新的认知。
童磨收起所有轻慢,将黑死牟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黑死牟,也彻底摒弃了对这个前后辈的最后一丝轻视,将其视作必须倾尽全力才能斩杀的大敌。
然上一并未立刻追击,这也是上弦们的老毛病了,文化知识太低,不懂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他心中那份对武道极致的追求,压过了即刻分出生死的杀意。
沉默了数息,他低沉开口,“短短数年,你进步神速异常。如何做到的?”
童磨没料到黑死牟会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但没事,此鬼也同样文化不够,因为极为坦诚的回答:“黑死牟阁下果然敏锐。鬼杀队对我的身体进行了改造。”
六目之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上一缓缓开口,“原来如此。闻所未闻的方法,但今日见到了。你的血鬼术,的确提升非常。”
这简短的评语,出自上弦之一黑死牟之口,已是极高的认可。
不得童磨回应,上一重复他话中的三个字,“鬼杀队?”
对这话黑死牟并不信,认真思考一番后吐出真正的名字,“是那个叫森川田葵的医师。”
某鬼苦中作乐的想,“黑死牟阁下能告诉我怎么猜到的?”
“并非难事,一切都在那位大人给予我们的记忆中。”
受蕴故作叹气,“这下完了,什么都暴露了,小命即将不保。”
对这个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小东西,童磨只当耳边风,采取不以理会的态度。
“有趣。”
受蕴和童磨双双瞪大眼睛看向黑死牟,只觉是自己听错。两个非人视线中,只见对面活了几百年的青年,缓缓的笑了。
他笑得好看,他们吓得一哆嗦。
童磨心中警剔之意骤升,怀疑黑死牟的笑是不是提前庆祝什么,本应开口的嘴巴也变成一个闷葫芦。
黑死牟缓缓将手中的鬼刃虚哭神去,收入了腰间的刀鞘之中。金属与鞘口摩擦,发出冰冷的鸣响,叫人心尖一颤。
磨磨头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随着长刀归鞘,黑死牟周身的气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以恐怖的速度凝聚。即便是笨蛋,都能看出是将毁灭性力量压缩到极致,引而不发的征兆。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如飞鸟瞬间向后飘退十馀丈,与黑死牟再次拉开距离。脸上只剩下全神贯注的警剔。
“黑死牟阁下,”这下子某鬼是真有点急了,紧急开口试图打断这危险的蓄势,“你看,再打下去,恐怕也只是两败俱伤,不若,就此握手言和,如何?”
黑死牟对于童磨的提议,恍若未闻。
他归刀入鞘后,左足向前踏出半步,同时身体重心下沉,右手按于刀鞘之上,左手则是搭在鞘口附近,身躯微微前倾。
六只眼睛完全闭合,将一切都凝聚在了那鞘中之刃上。
飘扬的冰尘恍如停滞在半空。
他徐徐开口道:“一刀足矣。”
磨磨头瞳孔骤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迎接这对着他脖颈的一击。
月色凄冷。
磨头危在旦夕!
好在他如今不是孤家寡人,迟迟不归有人惦记。
一道黑影从两人上空极速划过,所过之处飘下漫天的紫色粉末,甫一出现,便自行弥散,无孔不入。
几乎在粉末洒落的瞬间,童磨脸色顿变,连黑死牟都不顾上,当即一路凝结厚厚冰墙,急急躲避。
上弦的尊严?强敌的忌惮?山里长大的,他不懂。逃得果决,都忘记提醒下前任上级。
可见他对黑死牟的爱也就那样,比冰粒子稍微大一点。
而黑死牟。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攻击被打断,又从未被毒过,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这真的不怪他,他也就是不到一秒的迟疑,粉末已有少许落在他头顶。
嗤——
无法形容的剧痛,眨眼间从头顶爆发开来。强如黑死牟也脸色骤变,发出一声闷哼。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地一颤,蓄势待发的终极一刀也被打断。
剧痛冲击着他的神经,也让他瞬间明白了童磨为何会如此失态地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