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在古达的位置上坐下,兴致勃勃地摆开架势,准备与黑死牟进行一场殊死对战。棋局在他的大放厥词中开始的。
此人爱好下棋时,用语言干扰对面思路,于是他装模作样的夸奖对方,“哎呀,继国先生,您这开局真是稳健如山呢,让我想想该怎么应对才好……”
他执起一子悬在半空,“说起来,刚才古达先生提到的那本《我是猫》,里面有一段描写真是精妙,那只猫观察人类的视角……”
黑死牟面无表情,仿佛入定的老僧,完全无视了他的噪音攻击。见对面不为所动,他只能落子,位置中规中矩。
上一沉稳地落子回应。
这次没有影响到,某人也不气馁,继续搭话:“继国先生,您平时除了下棋,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啊,我忘了您好象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跟您分享哦,我家那个小子今天居然把他的考卷当礼物送给我,您说好笑不好笑?”
他嘴上说着家常,手上又落下一子,这次的位置颇为刁钻。
黑死牟持续沉默,只是落子的速度似慢了一瞬。棋子落盘便化解了童磨的招呼,局势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中。
童磨看着棋盘,眨了眨眼,坦然言之:“恩……这一步有点难办啊。”
他又喊对方的名字,“继国先生,您说人生是不是也象这棋局一样,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变量呢?就象我,从来没想过会坐在这里和您下棋……”
他喋喋不休,从人生哲学谈到天气,又从天气谈到最近街上流行的新款和服花色。
就在他吐沫三尺高的时候,黑死牟那始终平稳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一声极其轻微叹息,从他唇边溢出。
某人的耳朵尖动了动迅速捕捉到。眼眸亮晶晶地看向黑死牟,象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立即不顾别人死活的询问,“恩?继国先生,您刚才……是不是叹气了?”
“……”
黑死牟执棋的手指终于顿在了半空。
他慢慢抬眸看向对面。那一刻,即便是经历了数百年岁月,心志早已坚如磐石的黑死牟,面上浮现了名为‘头秃’的表情。
他沉默地与童磨对视了两秒,千万言语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平淡无奇,却瞬间让童磨陷入绝境的位置。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无声的‘闭嘴下棋’的意味。
童磨看着棋盘上风云突变的局势,不再追问叹气的事,因为他快要死了。不过此人依旧不忘记夸人:“哇,继国先生,您这一手真是太厉害了。”不
“过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黑死牟悄咪咪的吸了一口气,缓解情绪。
某鬼的嘴巴几乎没有停过。他一边琢磨着棋路,一边下意识夸赞对方时,一个不经意的词汇,从他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溜了出来:“说起来,象你活了这么久的鬼”
话一出口,童磨就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中警铃大作。
黑死牟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抬起了头,瞳孔缓缓聚焦在他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般的沉重压力。
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空气弥漫开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在这种无声注视下,仅仅几秒,童磨感觉后背似乎有冷汗要渗出来。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迅速笑着,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去:“啊哈哈,我是说……象您这样棋艺如鬼神般厉害的人,真是让我佩服吗?”
黑死牟直接忽略他的辩解。他缓缓地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发出了清脆的嗒声,问,“你,知道鬼?”
某鬼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这个听说过一些民间传说而已。”
黑死牟却没有被他带偏,视线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就在童磨都要以为他会动手时候。
他并未继续追问鬼的事情,而是看向棋盘说道:“你下错了。”
语落,落子。
瞬间,他前面落下的那枚看似无关紧要的棋子,其真正的作用瞬间凸显出来。它与之前的布局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童磨棋盘上的一片局域隐隐包围,杀机暗藏。
童磨的注意力被这精妙的棋招吸引住,就听见对面用同样平淡,却让询问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知道鬼杀队吗?”
“!!!”
童磨感觉自己的血液有点冻结了。
完了,他心想,玩脱了、
鬼!鬼杀队!
这两个词从黑死牟口中接连问出,其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磨磨头在心里叹气。
棋舍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对视的身影。空气凝固,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童磨聪明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要将他逼入绝境的质问。他能清淅地感受到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蕴含着审视,压迫感已如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让他浑身的肌肉都要绷紧。
否认?显得太过刻意和心虚。承认?那可不能说实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童磨脸上浮现些许困惑和回忆的神情。他微微蹙起眉头,语气是努力回忆的不确定:“鬼杀队……?
啊!您是说……那些穿着黑色制服,据说专门狩猎吃人恶鬼的剑士组织吗?”
“这个确实在坊间有所耳闻,据说是一群很神秘、也很可怕的人呢。继国先生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您遇到过他们?”
黑死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细微的颤动都捕捉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童磨的反问,也没有对童磨的解释做出任何评价。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某鬼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
良久,就在他觉得对方要撕破脸的时候,黑死牟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棋盘,仿佛刚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用平淡无波的嗓音,只说了四个字:“到你下棋了。”
“……”
童磨不敢泄露内心真正的想法,立刻应道:“来了。”
然而,他的心神微乱,原本就逊于黑死牟的棋艺,此刻更是破绽百出。最终,他被彻底屠戮,分出胜负。
“我输了。”他放下棋子。
棋局已定,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哎呀,真是精彩的对弈,不愧是继国先生,我又学到了很多呢。”
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不动声色地起身朝门口挪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下次若有机会,再向继国先生讨教!”
他说着,偷摸观察黑死牟的反应。
上一已经将棋子收拢完毕,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童磨的话,淡淡地扫了一下。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似能穿透一切伪装,让某鬼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就在童磨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黑死牟只是回了三个字:“下次见。”
“一定一定!”他连忙应下,脚下步伐越发快,“那么,告辞了。”
话音未落,他已迅速转身,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而黑死牟在他走出门以后,也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墙壁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往外走去。
看到他离开,隔壁桌正在下棋的客人有些意外地打趣,“今天怎么离开这么早?”
他微微颔首,古井无波道:“有事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