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正对着棋盘沉思,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电灯的光。他抬起头,眼眸中浮现应该有的讶异,“继国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黑死牟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眼眸扫过棋盘上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局,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下棋。”
他眨了眨眼,脸上绽开了然的笑容,将棋盘上的棋子利落地收回棋笥:“可以哦。”
两人迅速进入对决。
黑死牟沉默而快速的落子,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
童磨向来不是个沉默寡言之人,落下一子后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继国先生看起来颇为伤心呢。”
黑死牟执棋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落下,声音带上丝丝冷硬,“人终有一死。”
“啊,是这样没错。”童磨赞同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眸笑眯眯直直看向黑死牟被刘海微微遮掩的眼睛,“但这和伤心是两件事呢。我问的是,继国先生,你在伤心吗?”
他微微歪头。
“或者说,现在是在后悔没有早点过去探望吗?毕竟,通常知道朋友生病之后,都会想着上门拜访一下。”
“很可惜吧,没有见到新元先生的最后一面。”
“要是能一起下完那局棋就好了呢。”
啪。
黑死牟重重地落下一子,力道之大,让整个棋盘都微微震颤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周身的气息却出现几分警告的威压。
这种时候,可以认为是被说中心事却不愿承认的抗拒。
“啊,我说的太多了,抱歉。只是觉得有些遗撼,明明可以避免,却变成这样了。”充分表达完自己的想法,童磨终于适可而止,闭上嘴巴,假装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一局终了。
“再来。”黑死牟的声音低沉。
童磨却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开始收拾棋子,语气轻快自然,“不要了,我要回去了。”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袍,用极其普通又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回去太晚的话,家里会有很多人担心我的。”
“让家人担心,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将刚收好的白玉棋推到黑死牟面前,璨烂一笑:“继国先生,送给你了。不用谢我哦。”
说完,他不等黑死牟有任何反应,便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十分欢快的曲子,步履轻快地离开了棋舍,身影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中。
棋舍内,只剩下黑死牟独自一人,久久地凝视着棋盘。
童磨回到森川家宅邸时,已快凌晨,门口、客厅和走廊、他自己房间的灯都亮着,灯光驱散了门口的黑暗,象是在无声地等待晚归的家人。
他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眼底泛起柔和的笑,他关掉了客厅和走廊的灯,推开房门,目光落靠墙的矮桌上,上面压着一张纸条,他走过去,拿起纸条。
伊之助那充满个人特色的大字映入眼帘:
【 童磨:
都要睡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天亮之前快回来,不然被太阳晒死了,就完了。
明天早上记得喊我起床,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伊之助 】
童磨能想像出伊之助写这张纸条的表情,一定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觉得这是天大的、必须郑重提醒的事情。
暖意,如同细小的溪流,悄然漫过心田。他喜欢这样直白又笨拙的关心。
他将纸条放好。关灯在榻榻米上躺下,闭上了眼睛。屋子里很安静,但童磨知道,明天早上他是有事的。
黑暗中,他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晚归,也挺有趣的嘛。”
一直到年关,伊之助三人被童磨捶打出的伤,才算彻底好全。
新年伊始,森川家宽敞的和室里,洋溢起热闹气息。几张麻将桌支棱起来,搓麻将的哗啦声、碰撞声此起彼伏。
是的,众人学会了打麻将。
这一切都要从梅月婶婶说起,她是个很时髦的女性,热衷研究舶来品,用她的话来说:人活着就几十年,死之前必须玩透能见到的所有东西。
所以她学会了打麻将,迅速沉迷其中,成为了资深爱好者兼热情的组织者。一有空,她便会喊认识的人开始打麻将。
甘露寺夫人是她白天的麻将挚友,炼狱夫人是她晚上的麻将好友。
“我碰,”梅月婶婶甩出三条。
坐在她对面的炼狱夫人看向自己的牌,在心里思考着怎么出牌。甘露寺夫人手在自己的牌上从前移动到后,又移动到前,尤豫不决。
时透夫人紧张的望着自己牌,抓狂喃喃,“又要输了,怎么办,怎么办”
时透弘树站在旁边,表情无比严肃。
琴叶偏头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微笑着打出一张牌,坐在她下家的童磨眨着眼眸,手指在牌面上轻轻滑过,然后慢悠悠地抽出一张:“三条。”
和围棋一样,他的麻将依旧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随意,偶尔会打出令人匪夷所思的牌,让对家的田葵直翻白眼。
珠世磨挲着手中的麻将。
“糊!”森川田葵再次赢下一局,打的其他人悲伤不已,让她手下留情。她嘿嘿一笑,直接拒绝,“怎么可能,别白日做梦了。”
“千寿郎,帮我把那边那盘点心端过来,要红豆馅的。”
听到话的千寿郎立马将点心端过去,她满意一笑,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指挥几岁的小朋友干活有什么不好,“不错,千寿郎你也到了能干活的年龄。”
千寿郎奉上一个傻笑。
“伊之助,去把炭炉的火拨旺一点,”她夸完千寿郎,扭头对伊之助道,“有些冷。”
“我不冷,”伊之助反抗。
“我冷,快去。”
“哼,”虽发出冷哼,伊之助还是去将炭炉的火拨旺了。
“蜜璃,童磨刚才是不是偷换牌了?”
正在观战的蜜璃摆手,“没有。”
“真的假的,”田葵眼神狐疑的看向童磨。
平白受到怀疑的童磨,认为自己需要表达不满,“我是这种人吗?”
“不确定,再看看,”田葵甩牌,大声道:“有一郎,无一郎,你们去厨房看看我炖的药膳好了没。”
有一郎正安静的吃着点心,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下,随即站起身拉着无一郎往厨房走。走了几步,他停下道:“我不知道厨房在哪。”
“哦,对哦,忘了,杏寿郎你带他们过去。”
童磨看着这一幕,打出一张红中,笑眯眯道:“真是厉害,一边打牌一边指挥别人。琴叶,看来是我们太弱了。”
田葵头也不抬,迅速吃进他打出的牌,得意道:“当然了,我可是天才。”
琴叶幽幽叹气,“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糊。”
琴叶、童磨、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