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锖兔和义勇手足无措时,伊之助忽然松开锖兔的骼膊,几步跑到昏迷不醒的队员身边。
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下了那人腰间的救难铃,用力地摇晃起来。急促的铃音瞬间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伊之助,你干什么,”义勇脸色一变,急忙出声制止。擅自替别人摇铃放弃选拔,这可不是小事。
锖兔也惊愕地看着伊之助,“快住手!”
伊之助却把铃铛往身后一藏,指着地上的伤员,“他中毒了,不快点出去会死的。”
“中毒?”义勇和锖兔同时惊呼。前者立刻重新蹲下,仔细检查伤者的状况,之前他只关注了明显的撕裂伤和失血。
“是什么毒?”锖兔急切地问道,他完全没发现中毒的迹象。
毒当然不是伊之助自己发现的,是受蕴告诉他的。但这些他没法告诉其他人,只能道:“就、就刚才啊,我一看就知道了。”
义勇再次查看伤员,但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但他忽得想起件事,这人是忽然昏睡过去的,已经一天,一直未醒来。因为呼吸平稳,他也没在意。
他正欲开口仔细询问面前这孩子是如何发现中毒细节的,只觉光线一暗。
身边出现两道身影。
他抬头看见人,心中巨震。
“妈妈,”伊之助一看到琴叶,立刻扑了过去,指着地上的伤员,语气带着点邀功的急切,“这个,他中毒了。”
琴叶视线迅速扫过在场几人,眉头微微蹙起,声音温柔中夹杂着严肃:“都受伤了……”
“铃铛是我摇的,”伊之助道。
她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快速检查伤员的瞳孔、脉搏和伤口情况,想了下还是小声道:“选拔,明年还能参加。但性命,只有一次。”
琴叶确认了中毒的迹象,看向站在一旁瞧着她的童磨,“他需要立刻回去接受解毒治疔。”
“那就回去。”
她目光转向一旁看似乖巧的伊之助。伊之助立刻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努力做出最听话的样子,信誓旦旦地保证,“妈妈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保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乱跑。”
他这副又乖又认真的模样,和刚才跟鬼战斗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琴叶看着他努力表现的样子,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好。那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们,千万不能离开。”
童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伊之助的头顶,笑眯眯道:“不要让妈妈担心哦。”
伊之助感受着头顶的手,伸手猪抓住,冲自己的便宜后爸眨眨眼。
“直接说,”后者接收到他的想法,但不想蹲下。
小朋友哼了下表达自己的不满,就欢快地说起自己彻底学会呼吸法的事。童磨并不惊讶,作为陪练,他比本人更了解当事人的身体状态。
当然他也知道伊之助想要得到什么,于是顺着小朋友的心意,拍拍脑袋鼓励,“真是厉害。”
琴叶起身,视线扫过伤员有看向童磨,歪了歪头,拒绝了童磨的手,“等一下。你带着伤员又带我,不太方便。你先带人回去吧。”
“恩?”磨磨头眼神一呆。
“这不对吧,很危险的,”他觉得自己必须反对。
“没关系,我相信你,快去快回吧。”
童磨无奈将人夹在手臂中,很是不情愿的先行离开。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目送人消失,琴叶转身,朝锖兔温和地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她示意他坐到旁边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少年顺从地走过去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您了,琴叶姐姐。”
琴叶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拿出干净的布条和药,开始清理伤口,“不算太严重。”
“刚受的伤呢,”她边处理,心里对什么时候受的伤有了大致的判断,“是遇到很厉害的鬼了吗?”
锖兔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经历缓缓道来:“……我们分头行动后,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鬼,脖子上和手臂上长满了无数只手……我的刀,就是在和它战斗时断裂的……”
琴叶清洗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心猛地揪紧。刀断了,对于剑士而言,这几乎是绝境。
他继续说道:“就在我以为死在那里的时候,是伊之助突然出现,砍断了那鬼的手臂,救了我。”
伊之助如何从天而降,如何以惊人的力量和敏捷斩断鬼臂,以及后来如何带着失去武器的他逃离险境。
琴叶听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心口一阵阵发紧,通过锖兔的叙述,看到那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
她为伊之助救下锖兔开心,身为一个妈妈,又担心不已。目光越过锖兔的肩膀,瞄向正无聊地蹲在一旁,用树枝戳着地面伊之助。
后怕与骄傲同时涌上心头,让她的眼框微微发热,也气结。
压下情绪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声音比刚才更轻柔了些,“原来是这样,真是万幸。”
“好了,暂时先这样。等回去再仔细看看,但是不能再战斗了。”
“谢谢您,琴叶小姐,”锖兔由衷地道谢,伤口被妥善处理痛感减轻很多,“这个药好象和我们平时用的不一样。”
“恩,是新研发的,还没有分发下去。”
为锖兔包扎好后,琴叶开始为其他受伤的人包扎。少年们包扎的很粗糙,基本全部要重新处理。
忍着这样的伤口,继续选拔,她不觉得是个明智的行为。
“你们能够坚持到现在,都有坚定的决心。想要变强,想要斩鬼,但是,请允许我多说一句。藤袭山中囚禁的鬼,与你们未来真正要面对的恶鬼相比,实在是……弱小得多。”
这句话让一些少年抬起了头。
她还是没忍住,想劝一下,“在这里,如果就已经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或者耗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幸存。
那么,即使通过了选拔,在未来的任务中,也很快便会失去宝贵的生命。”
她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残酷了,可又不得不说,“再多锻炼一段时间,让自己的身体、剑技都变得更加坚韧。明年,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呢?”
空气中寂静下去,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少年们陷入了沉思。
有人看着自己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回想起命悬一线的恐惧,眼神开始动摇;有人握紧了拳,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但理智也在告诉他们琴叶的话是对的。
最终,在短暂的沉默和挣扎后,有四名名伤势较重或自觉已达极限的少年,缓缓地、带着些许羞愧和不甘,选择退出。
他们对着琴叶,也对着依旧选择留下的同伴,深深地鞠了一躬。
琴叶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欣慰和鼓励,“这不是失败。能够认清自己的极限,是很了不起的选择。”
那几名少年再次行礼,然后互相搀扶着,朝着山下走去。
锖兔和义勇还有另外两名队员,则依旧留在原地。他们想要继续,即使背负着更大的风险,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