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药馆,田葵猛地起身冲出门却已迟。她一口气跑回家,连气都没有喘匀就希冀望着正在种树苗的琴叶。后者点头,她的眼睛蓦地亮起可马上又黯淡。
“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这个混蛋。”
森川田葵很生气表情逐渐狰狞,但慢慢地她蹲下身又变成坐地,双腿弓起把头埋了起来,“他从小就是这样,总是想很多。别人说一句话,他要想三次。”
少女絮絮叨叨说起往事,哭着说、笑着说,最后又变成生气,对天发誓森川遥最好别让她逮到,否则要把他打成猪头。
琴叶给予拥抱。
种下的小树苗在精心照料下,日日拙壮成长着。伊之助承担起浇水的任务,他偶尔会对着小树苗发呆,似是通过这棵树想起在山林中的生活。
这日
夜渐深,路上行人渐稀疏。
琴叶正在整理白日里晒好的药材,里屋还有两位病人,她略有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又感觉困意消失些许。
门口留着缝隙的拉门忽得打开,屋内立即窜进夜晚的寒气。
琴叶抬头,是位身形颇为高大的青年。着素色和服容貌颇为清俊,墨黑色头发束着,意外的也有双绿色眼眸。
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苍白,应是生了病。
“抱歉,打扰了,”他的嗓音温和,带着种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清朗,“我似乎感染了风寒,头疼得厉害,身上也有些发热,能否为我看看?”
琴叶放下手中的药材,点了点头指向旁边简单看诊的小桌前:“请到这边坐下吧。”
男子顺从地坐下,神态看似随意,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药馆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目光无形的绵绵密密地落在琴叶身上。
琴叶并未察觉那目光深处的异样,她净了手,温声询问征状:“除了头痛发热,还有何处不适?”
“大抵是没有的吧,”男子低声回应,配合地伸出手腕,搁在脉枕上,“只是觉得异常寒冷。”
琴叶颔首搭上他的手腕。触手的瞬间,睫毛忍不住一抖。
她一惊遂想到这人可能是风中走来,因而体温格外低,但如此低的体温令她想起琴叶收起发散的思绪,专注于脉象:体温低、脉搏沉缓。
柳眉逐渐蹙起。见她如此,男人调整了下手腕的,让琴叶能更为顺畅的为他把脉,“怎么了?是我病的很严重吗?”
琴叶细细诊断中,未语。
“许是发热前的恶寒吧,”男人继续说道,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琴叶低垂的眉眼、精巧的鼻梁、以及微微抿起的唇上。
她好专注、好认真,好看。
这目光堪称贪婪,是极具占有性的凝视,仿佛要将离别这些时日缺失的分量,一次性看回来。
琴叶感受到尤如凝质目光,头皮隐隐发麻,奇怪之感从心底升起。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感受脉象,但无法集中精神,对面的目光尤如东京的电灯,太亮。
她抬起头,想开口让对面之人不要再这样看着自己。
却正好撞入那双眼睛深处。
陌生的皮囊下,那双眼睛里翻涌她熟悉的情绪。
太熟悉了这种专注的眼神。琴叶的心脏骤然缩紧,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卡在她的喉咙口,呼之欲出。
然而,眼前这张脸全然陌生,找不到丝毫相似之处。难道是她太紧张了吗?是因为最近总是想起他,所以看谁都象他吗?
男子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惊疑,嘴角微不可查稍弯。他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反而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徐徐问道:“医师,我的病很严重吗?”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花香。
琴叶稳下心神,不可能是他,他身上不是这个味道。她身体后倾,退开过于亲昵的距离,收回诊脉的手,语气中流出些许疏离,“您只是体寒过度。”
“真的吗?可我总觉得病得很重呢。医师,您摸一下我的额头确认一下?”
他的声音温润,可说话时的腔调总让人觉得脱离医师与病患的身上。因而听在琴叶耳中略有不喜,眉头便轻蹙起。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难得变冷少许:“不用。”
少见的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琴叶不想再与此人再有任何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她不喜欢对方的视线。但缓了下又道:“若您时间充足,可以在这等一会,等里面的病人结束,让师父再为您看一次。”
青年听出她的冷硬,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开,扫了眼内室,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
“请为我抓药吧。”
琴叶抿了抿唇,想起刚才的诊脉,从医者的角度再次道:“我学医不精,也许有遗漏,还是让师父重新为你看下吧。”
“我的确体寒,”青年抬起眼,清俊的脸扬起十分好看的笑容,“请为我抓药吧。我要怎么称呼你,医师?”
琴叶眼睫微垂,回答:“嘴平琴叶。”
“嘴平琴叶,”青年缓缓念出这四个字,音似在他舌尖缠绕而出,听着说不清是缱绻还是怀念,只叫人心头一颤。
“我可以叫你琴叶吗?”他问道。
琴叶称取药材的手一顿,有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称呼未免太亲昵,他们又不认识。只是她天性不会说硬话。
“我的名字是莲,”青年自我介绍。
取出包药的纸,她拿起笔,蘸了墨,开始书写药方,“请问您的姓氏?”她又道:“称呼我嘴平就行。”
童磨静静地注视着她书写时的专注神色,等她写完才开口,似是没听见她刚才的两句话而是询问起问题,“琴叶小姐,药馆营业到几点?”
“24小时都有人,只是十点以后便没有看诊医师,”她便回答便麻利打包好药,态度温和分外仔细说起草药要怎么熬制,说罢询问是否有不理解的地方。
他虽想借口说没记住,但是看着写得很仔细的药方,只能摇头。这都不清楚,只怕要被当成笨蛋。
但让他现在就离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正要寻个话题,内室的暖帘忽得被掀开。走出个二十几岁样貌不错的男人,他疾步走至琴叶身边,态度熟昵的说起话。
“琴叶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朝琴叶璨烂一笑,走到她的身侧,收拾起桌上散落的药草。边说边将药草放回药柜小抽屉里。
“弘树先生,”因有一味药材就在她身后,琴叶自然地往后退开几步,回以一笑道,“”我也忙完了。这应是最后一位客人了。”
时透弘树这才顺着她的话,看向坐在问诊处的陌生青年男子,点头打招呼后便又继续和琴叶说话,“今天早点回去吧?”
今天他守夜,有东西拜托琴叶带给妻子。
琴叶道,“我等下就回去。”
她的话语和神态间,流露出与时透弘树的熟悉与信任。这其实很再正常不过,只是一起共事的熟悉而已,总不能一起工作,天天不说话吧?
但落在某位客人眼中,却瞬间激起截然不同的反应。童磨脸上的那份刻意维持的虚弱和温和,逐步僵硬。
那双流连在琴叶身上的眼眸,瞬间转向了时透弘树。目光中的温度骤然下降,隐约能瞧见怒火、不快、难过,总是各种情绪混杂根本分辨不清到底几种。
思绪更是快速旋转:谁,这人?他怎么能靠近她?令人厌恶的说话语气她的表情怎么这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