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她敲门。
“来了。”
这个声音是多么熟悉,还没见到人琴叶已经眼框湿润。想哭,因为太高兴了。
门打开。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田葵看着眼前这张虽然略显憔瘁但无比熟悉的脸庞,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琴叶,”她一把抱住门外的人,哇哇痛哭起来,“真的是你?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来的吗?”
少女嚎啕大哭,哭声惊得周围邻居都打开门,看出了什么事。她紧紧地抱着琴叶,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太好了……太好了……你逃出来了……你真的逃出来了……”葵葵子泣不成声,反复说着这句话,所有的担忧、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泪水。
琴叶也反手紧紧抱住她,多日来的委屈、恐惧、悲伤和艰辛,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动静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人。
“田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急切从屋内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头发花白、身形清瘦却步伐稳健的老者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和担忧。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相拥而泣的两个女孩身上,森川爷爷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他手中的碗啪嗒掉在地上。
“琴……琴叶丫头……?”森川爷爷跟跄着上前一步,老眼用力眨了又眨,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是……是你吗?孩子……真的是你吗?”
“师父——”
琴叶冲过去撞进老人家怀中,失声痛哭,她真的极少有这种失态时候。森川爷爷也同样如此,老人家潸然泪下,嘴里不停说着太好了、好孩子之类的话。
腰间还系着厨房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森川隼人这才出现,别人都痛哭一顿他还在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呃?!”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定口呆地看着门口的琴叶,锅铲也差点脱手:“小琴、琴叶?老天爷,你、你真的”
他猛地收住话头,脸上涌现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咳咳咳,他还以为这孩子这辈子是逃不出万世极乐教了
小小的院落门口,被狂喜的情绪淹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森川隼人率先反应过来,用力抹了一把眼角,“快进屋,别在门口站着!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森川爷爷也回过神来,抹了把脸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伸出手,重重地、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琴叶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混乱而激动的时刻,屋里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响亮的汪汪汪。
只见已经完全体的糯米团子高大威猛,一个健步从屋内冲出,扑到琴叶怀中,激动地尾巴甩成大风车,给琴叶洗了个口水脸。
琴叶只能无力拒绝,“糯米团子冷静点。”
田葵抱着糯米团子把狗往后托,不忍直视琴叶脸上的狗口水。
就在这时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走了出来。那是个约莫一岁多的男孩,头上戴着田葵给他做的、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帽,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碧绿色的大眼睛因为被吵醒而带着懵懂的水光,正努力地睁大眼睛瞧着。
看到大家聚集着,尤其是那个被母亲和爷爷紧紧围住的、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伊之助的小嘴歪着头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唔…………?”
这一声细微的呼唤瞬间击中了琴叶的心脏。
她的视线精准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伊之助……”妈妈挣脱了所有人的怀抱,蹒跚着扑到门口,几乎是屏住呼吸地蹲下身,颤斗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儿子那红润的脸蛋,却又怕惊到他。
分离了这么久,孩子还认得她吗?
伊之助睁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琴叶,意识到什么又不敢确定,视线投向琴叶身后的田葵。
“伊之助,是妈妈哦,”田葵落泪。
小朋友的眼中迸出巨大的喜悦,一头撞进妈妈怀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哦呜~~”
这一刻,琴叶再也无法抑制,她一把将失而复得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再度痛哭起来。所有的思念,都在拥抱住伊之助的小身体时,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和慰借。
田葵他们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再次抹起眼泪。少女半蹲下身,环抱住琴叶和伊之助,无声地给予支持。
糯米团子在三人身边打转,发出急切的声音,似乎在说给它也腾个位置啊。
院落充满了泪水,这一次重逢喜悦的泪水。
大家终于团聚。这也意味着童磨重新回到没人爱的世界中,准确说是感受过又失去爱的世界中。
极乐教。
童磨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上,还没有到信徒们起床的时间。他扫过空旷的房间,忽得门外响起脚步声,他很熟悉。
鬼意外挑眉,道:“进来。”
移门被拉开,出现他未曾预料会再见的人,他忠诚但放走琴叶的信徒,一个大胆到让他意外的男人。
忠诚的信徒?
明澈低垂着头,姿态恭顺地走入房间跪坐下,和往日一样。
“真是令人意外。我以为你早就该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了,”童磨懒洋洋开口,不再是在信徒们面前伪装的那样,语气冰冷。
他上下打量着明澈,眼神冰冷未收敛杀意,“放走了琴叶,却还敢留在这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另有所图?”
明澈闻声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谄媚,是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和坦然。他俯身,向童磨行了一礼,“原本是准备就此离去。”
童磨的兴趣被挑了起来:“哦?那为何改变主意?”
不等回答,这位教主大人就习惯道:“是发现这世间的苦难无处可逃,不如留在极乐教,寻求永恒的庇护?”
明澈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童磨那双神明般的眼瞳。他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他回答,“我留下,是因为有一个问题,唯有您能给我答案。”
“问题?”童磨挑眉,“说来听听。足够有趣,说不定会活下来。”
明澈深吸一口气,眼睛闪过情绪,有嘲弄,有悲哀,还有可悲,“我从不信神佛。”
他开口了,面无表情地叙述起过去的事,“我的父母,是狂热的信徒。他们为了所谓的神明,奉献一切,钱财、子女,自己的生命。”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冰冷的陈述。
童磨道:“真是虔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