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可见骨……留下这样的疤痕,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会有人以为,在造成那样的伤口后,时间能将其消失吗?
那个夜晚,悬崖边,她抱着孩子绝望奔逃的背影,他挥扇时的冷静,温热的鲜血喷溅悬崖边,她坠落时那双难以分辨其中情感的碧色眼眸……
童磨未能将话说完。
他收回似有些僵硬的手臂,放开怀中的人。
“童磨大人?”怀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叫了叫他。
童磨往后退了一小步,头微微偏向旁边。
“……去吧。”
他说,“去……收拾吧。”
琴叶挽起袖子,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起一片狼借的房间。动作娴熟将撞倒的花瓶和散落的她偷偷翻看,果然和田葵喜欢看的是同一种。
她十分意外,也觉得很有意思,这位教主大人在她的形象越发清淅和平易近人。
都有些好奇他平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明明在信徒面前是那么可靠,私下喜欢的东西却意外和小孩子相似。
她偷笑了笑,便将恋爱小说一一拾起、归位,接着擦拭四处的水痕,甚至顺手将童磨之前手忙脚乱收拾、却依旧摆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物品,也重新规整得条理分明。
童磨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软榻边,样子看着颇有点失魂落魄的味道,坐下去后一只手支着下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却并未凝固,而是紧紧地、一瞬不瞬地追随着琴叶移动的身影。
看着她的每一个弯腰,每一次伸手,看着她将散乱的东西分门别类,看着凌乱的空间在她手下迅速恢复整洁与秩序。
这种专注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探究般贪婪的凝视,直白到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和粘稠。
当然,他本人并无认知。
琴叶终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抱着花瓣掉光的花束,直起身,无奈地转头看向他,脸颊因劳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
“童磨大人,”饶是神经大条如琴叶,语气里也有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只是收拾东西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她的声音似乎将童磨从某种出神的状态中惊醒。
他支着下巴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瞳孔聚焦,落在她因忙碌而更显生动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好或不好,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用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带着微妙赞叹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但是……感觉很有意思。”
他似乎真的从这最寻常不过的家务劳动中,看到了某种他无法理解,却又深深吸引他的东西。
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琴叶耳中,“我很喜欢。”
琴叶被他这句话和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睛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转身继续忙碌,只当他是今日带娃带得心神恍惚,说了句傻话。
童磨依旧维持着姿态,支着下巴,继续看着。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些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东西。
房间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整洁,甚至比琴叶到来之前更加井井有条。
琴叶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目光在室内最后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个小盒子上。
那是一个精致华美得有些过分的粉色盒子。
她拿起盒子,有些尤豫地看向依旧坐在软榻上、目光追随着她的童磨。
“童磨大人,”她举起盒子,询问道,“这个……应该放在哪里?”
她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惭愧,“我没想伊之助他们会这么捣乱”
看到房间的第一眼,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伊之助虽然精力旺盛,但是还是很听话的,所以她才会拜托童磨。
童磨好久未眨的眼睛终于眨了眨,他从软榻上站起身,走至琴叶跟前。伸出手,从她手中取过了那个盒子。
冰凉的手指擦过她温柔的掌心。
他打开盒子,绒衬上,躺着一条极其精致的吊坠。银链、和她眼睛一样的绿钻,周围镶崁着一圈细碎的白钻。
他勾起吊坠,链子在他苍白的指尖垂下,闪铄着冰冷而奢华的光泽。
毫无疑问,比她那条母亲遗物价值高上不知多少。
他能给予她的钱财,能淹没她至今为止的家人。
童磨极其自然地将手臂绕过琴叶的脖颈,为她戴上了这条项炼。
冰凉的金属链粘贴她温热的皮肤,让她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并不十分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专断。
完成后,他后退一步,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稍稍转向蜡烛的方向,仔细端详着。
绿色坠在胸口,钻石的光芒与她碧绿的眼眸相互辉映,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契合感。
童磨的脸上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微笑,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真正的、近乎满意的欣赏。
“看吧,”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笃定的赞叹,“果然很适合你。”
这不象是一句赞美,更象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见的、不容置疑的事实。
琴叶下意识地低头,手指轻轻触碰那颗华美的宝石,眼中闪过似无措,但更多的是茫然。
这份礼物来得太突然,太昂贵,也太……莫明其妙。
“可是,童磨大人,这……”
“很美,很适合,不是吗?”童磨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枚吊坠上,似乎正在沉醉的欣赏珠宝的美丽。
他伸点了下绿钻,微笑道:“它就属于这里。”
不知道指的是项炼属于她的颈间,还是指她属于这个拥有项炼的地方。
“可是,”琴叶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您为什么送这个给我呢?”
她轻轻摇头,拒绝这条项炼。解下项炼,郑重地放回盒中。
啪——
盒子被她关上。
童磨笑着问,“你不喜欢?那我再”
他送过很多女孩子礼物,这是第一次被拒绝的这么彻底,通常是因为礼物不够贵重或者收礼者,不喜欢。
“很喜欢,”琴叶诚实道,这样美丽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呢,但是“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也不应该收。”
她想到那一堆书,怀疑这位教主是不是书看多了,“您应该送给喜欢的人,不是我。”
这句话让童磨眼睛一亮,一个点子窜上脑中,他迅速握着琴叶的手,愉快道,“那我们来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