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过后,夏晚晴的生活迅速被密集的行程填满。
新专辑《破茧》的巨大成功,带来了雪片般飞来的通告。
夏晚晴几乎连轴转,出席各种发布会、颁奖典礼、媒体专访和商业活动。
林夜作为她的“贴身跟班”,自然也形影不离。
他依旧沉默寡言,尽职地扮演着助理的角色,处理琐事,隔绝不必要的打扰,只是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常常让想套近乎的工作人员望而却步。
矛盾爆发在一次电视台录影结束后的地下停车场。
几个自称是“死忠粉”的男人不知怎么混了进来,举着相机和礼物,激动地围堵夏晚晴的保姆车,言辞激烈,甚至试图强行拉车门。
场面一度混乱。
夏晚晴被吓得脸色发白,躲在李莉身后。
就在这时,林夜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没有多馀的废话,只听见几声压抑的闷响和痛呼,那几个身形不算瘦弱的男人就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跟跄着摔倒在地,相机脱手飞出,零件散落一地。
他们惊恐地看着林夜,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东西都不敢捡。
危机解除,但林夜的手段太过狠绝,那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回到车上,惊魂未定的夏晚晴,看着林夜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指关节上不小心沾染的一点灰尘,一股混合着后怕和莫名愤怒的情绪冲上了头顶。
“你……你刚才怎么能下手那么重?!”
她声音带着颤音,质问他。
“他们只是粉丝!就算行为过激,你也不能……”
林夜抬眸,冷冷地打断她:“只是粉丝?需要我调出他们手机里跟踪你行程、私下交易你住址信息的记录给你看吗?”
夏晚晴一时语塞,但还是无法接受林夜那种近乎漠视的态度。
“那也不能……你简直……简直象个没有感情的魔鬼!”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失望和一丝被他的冷酷刺伤的痛楚。
林夜擦拭的动作顿住,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着她,里面没有任何被辱骂的恼怒,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寒冰。
“所以……”他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冰锥,“请和魔鬼保持距离。”
说完,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
车厢内陷入死寂。
夏晚晴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胸口堵得发慌,眼圈微微泛红。
她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一点也看不懂。
……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几天后,李莉在处理版权费用后续事宜时,偶然发现林夜“勒索”走的那几笔堪称天价的版权费,在转入他指定的境外账户后,流向极其可疑。
出于职业敏感和一丝对夏晚晴的担忧,她动用了一些人脉深入调查。
调查结果出来时,李莉拿着那份薄薄的报告,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她第一时间冲进了夏晚晴的休息室。
“晚晴……你看这个……”
李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夏晚晴疑惑地接过文档,低头看去。
上面清淅地显示,那几笔巨款,在进入那个账户后不久,便几乎被全额、分批量地匿名捐赠给了一个名为“山音”的慈善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致力于为偏远山区的儿童提供音乐教育和乐器。
捐赠人署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化名——“夜风”。
“夜风……”
夏晚晴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脏象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立刻派人亲自去“山音”基金会核实。
核实的人带回来的,不仅是确凿的捐赠记录复印件,还有几张用手机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一群皮肤黝黑、穿着朴素的孩子,站在简陋却干净的校舍前,怀里抱着崭新的吉他、手风琴,还有几个孩子围着一架电子琴,脸上洋溢着无比璨烂、充满希望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得刺痛了她的眼睛。
基金会的一位老负责人,在得知是夏晚晴方面的人来询问时,还特意托人带话,语气充满感激:
“请一定代我们谢谢夏小姐!也谢谢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夜风’先生!”
“那位先生说:是夏小姐的歌,她的声音,让他相信,音乐真的能穿透一切阻碍,照亮世界上最暗的角落,给孩子们带去希望……”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夏晚晴的脑海里炸开了!
那个冷酷地讨要“天价”版权费的男人……
那个面无表情地说着“只是投资”的男人……
那个被她指责为“没有感情好似魔鬼”的男人……
他把她给他的钱,几乎一分不剩地,以“夜风”之名,都送给了那些渴望音乐的孩子们!
他还说……是她的歌,让他相信了音乐能穿透一切阻碍?
这一刻,夏晚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在重组。
她看着照片上孩子们纯真的笑脸,看着那份沉甸甸的捐赠记录,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起来。
那个在她心中构建起来的、贪婪冷酷的林夜的形象,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无法弥合的裂痕。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是难以置信,是巨大的震惊,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甚至顾不上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抓起那份捐赠记录和照片,对李莉匆匆丢下一句“我用落车”,便直接乘坐专属电梯下到了公司地落车库。
司机看到她脸色苍白,却眼神执拗的样子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多问,夏晚晴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去……去林夜住的地方。”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斗。
司机不敢怠慢,立刻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驶出车库,导入雨幕中的车流。
雨水猛烈地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夏晚晴紧紧攥着手中那份被塑料袋简单包裹的文档,指尖冰凉。
她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基金会负责人的话。
很快,车子在林夜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外停下。
这种地方与她的保姆车格格不入。
“在这里等我。”
夏晚晴对司机吩咐了一句,便毫不尤豫地推开车门,冲进了密集的雨帘中。
司机想递伞给她都来不及,只能担忧地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老旧楼房的入口处。
雨水瞬间打湿了夏晚晴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却无法浇灭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想要立刻见到他、问个清楚的冲动。
她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那栋没有电梯的老楼,踩着湿滑的楼梯,来到林夜居住的楼层。
站在那扇斑驳的房门前,她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勇气,在即将面对他时,突然象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
她该说什么?
质问?感谢?还是……
她尤豫着,呼吸急促,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渍。
房门似乎没有关严。
又或许是天气潮湿,门框有些变形了,留下了一条细细的门缝。
鬼使神差地,夏晚晴微微弯下腰,通过那条门缝,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去。
公寓内部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了。
林夜背对着门口,上半身赤裸着,平躺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或者只是在闭目养神。
而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是他那宽阔的后背上,那一道道、一片片……清淅可见的青紫色淤痕和伤疤!
有些地方甚至泛着深沉的暗红色,在他白淅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是那次停车场……为了保护她,拦阻那些“狂热粉丝”时受的伤吗?
可他当时表现得那么轻松,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苍蝇!
甚至之后,也没有提起过一个字!
夏晚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之前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在看到这些被他默默隐藏起来的伤痕时,统统化为了一种尖锐到让她无法呼吸的心疼和困惑!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汹涌地滑落。
她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意识到——
这个男人的心,可能和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冷酷模样,完完全全……是相反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那满身的伤痕背后,又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