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决赛的舞台,灯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眼,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fno遭遇了开赛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对手对他们的研究极其透彻,战术针对性极强,尤其是队内指挥兼内核adc阿宾,被对方各种极限针对,心态逐渐失衡。
“操!他们怎么又在这里?!”
“辅助,你他妈能不能看一下我?!”
“打野呢?来下路啊!”
比赛语音里,阿宾的声音越来越急躁,甚至带上了几分崩溃的意味。
其他队员的交流也变得混乱不堪,指挥系统近乎瘫痪。
团队的节奏被完全打乱,经济差距被不断拉大,高地塔一座接一座地告破。
——绝境。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蔓延,不只是在场上队员的心中,也笼罩了后台休息室和所有支持fno的粉丝。
沉幼微站在场下选手信道的阴影里,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看着大屏幕上fno节节败退的颓势,看着队员们脸上焦急又无措的表情,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就在对方携带大龙buff,气势汹汹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fno全员被迫退守门牙塔,阵型被压缩到极致,眼看就要被一波团灭带走比赛的时候——
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独属于辅助位的游戏聊天框里,毫无征兆地、以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手速,跳出了三行极其简洁的标记信号:
【“龙”】(信号指向大龙坑方向)
【“撤退”全员向后拉扯)
【“tp”】(标记了上单的传送技能)
没有文本,只有三个最基础的信号。
但在那片混乱和绝望中,这三个信号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清淅得不容忽视!
已经被打懵的队员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凭借着残存的职业本能,执行了这突如其来的指令!
adc和辅助果断向后撤退拉扯阵型,中单丢出技能拖延,而上单,则毫不尤豫地使用了传送技能,目标直指对方阵容因为前压而暴露出的、空无一人的后方!
“fno这是……要干什么?!”解说惊愕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传送光芒亮起!
fno的上单如同神兵天降,直接切入了对方脆弱的后排!
同时,正面拉扯的fno队员瞬间回头反打!
前后夹击!完美的包抄!
对方完全没料到在如此绝境下,fno还能打出如此精妙且决绝的配合,阵型瞬间被切割、冲散!
“我的天!奇迹!奇迹团战!fno打出了一波不可思议的史诗级翻盘!”
解说激动得几乎破音,“这波指挥!简直神了!”
——团灭!
fno存活下来的三人带着兵线,一路高歌猛进,直接拆掉了对方的主基地!
“——victory!”
当胜利的标志再次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全场沸腾!
粉丝们疯狂地呐喊,许多人甚至激动得跳了起来!
绝地翻盘!史诗级的胜利!
沉幼微在场下,看着这难以置信的逆转,心脏狂跳,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
但她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越过欢呼的队员,死死锁定了那个依旧坐在比赛席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
全场灯光璀灿,人声鼎沸。
只有他那里,仿佛自成一方寂静的天地。
她看到,他慢慢地摘下了耳机,然后,将他的右手——
那只刚才以惊人手速来回疯狂切屏,打出关键信号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快速藏到了身后。
收起来的瞬间,沉幼微注意到他手臂上的青筋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一股尖锐的心疼,如同细密的针,瞬间刺穿了沉幼微所有的狂喜。
他藏起来的,是什么?
是过度操作后的疲惫?还是……什么后遗症?
……
赛后,喧嚣的庆祝依旧在继续。
林夜象往常一样,第一个收拾好外设,低着头,准备从人少的后台信道悄悄离开。
然而,在一条无人的、灯光略显昏暗的走廊拐角,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沉幼微。
她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眼框还有些未褪尽的微红,眼神却异常清亮,直直地看着他。
林夜脚步顿住,下意识地又想低下头。
“林夜。”
沉幼微叫住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他逃避的力量。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颤斗,轻轻触碰到了他那只尚未完全“恢复平静”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
那触碰很轻,小心翼翼,却又好似带着电流。
林夜身体猛地一僵,象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倏地缩回了手,并且迅速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戒备地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沉幼微没有在意他的躲避,她的目光依旧落在他那只手上,声音依旧很轻,却字字清淅:
“手速这么快……也是运气?”
林夜瞳孔微缩,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然后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肌肉反应而已。以前,玩过类似的训练小游戏。】
沉幼微看着这行字,又抬眼看向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闪避的眼神。
她继续追问,声音不高,却步步紧逼: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会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位置埋伏?怎么知道上单传送那个眼位就能绕后成功?”
林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放下手机。
有些慌乱地抬手比划着名什么,意思大概是——【我……猜的】。
他比划得毫无章法,眼神飘忽,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
看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几乎无法掩饰的慌乱。
看着他这副连撒谎都撒不圆满、漏洞百出的笨拙样子……
沉幼微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一股又气又心疼的感觉涌上心头,几乎要让她笑出声来,可那笑意还没到嘴边,就被更汹涌的酸楚淹没了。
这个混蛋……
他明明拥有那样惊人的能力和洞察力,明明在关键时刻能冷静地做出神级指挥……
可偏偏……却又连骗人都不会!
这一刻,他所有的伪装,在她逐渐清淅的认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爱。
她看着他紧绷,又带着些许无措的侧脸。
看着他那只似乎还在微微不适的手,所有质问和想要揭穿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看着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
“下次……”
“别让……自己太‘累’。”
说完,她不再看他有什么反应,猛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条昏暗的走廊。
只是在拐过走廊尽头的瞬间,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个混蛋……明明“演技”那么好……可为什么……连骗人都不会!)
她靠在无人的墙角,捂住嘴,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心里骂着他,却又疼得厉害。
而走廊那头,林夜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
他抬起那只被女人触碰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他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惯常的沉寂,拉低帽檐,融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
至于刚才那只垂着的右手,此刻,哪还有半点不适和应激的征状。
开玩笑!
他林夜会因为打个游戏手受伤吗?
那只不过是拿来骗小姑凉的伎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