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丹东来，还我……”
才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陈默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谁啊？”
“你是啥都有五金店的老板不？”
“我是，怎么了？”
“哪个……俺是从得州来的，听说你这里能给修收割机是吧？还给修不。”
对面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和不好意思。
陈默知道，这种人一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善言辞，说话才这么客套，仿佛生怕说错话一样。
开店这一个月，他也见识了不少人。
尤其是昨晚，更是和收割机师傅大量接触，知道这些本质上都是农民，甚至很多还很腼典。
骨子里就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陈默看了眼时间。
才九点。
他现在很困很困。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
所以，即便再困，也爽朗的说道：“修！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来。”
上了个卫生间。
临出门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眼框黢黑，眼里全是红血丝，胡子也长出了一截。
陈默想刮刮胡子。
但想了想，还是只洗了把脸。
没办法，民以食为天。
他顶多是熬一会儿夜，当初通宵上网第二天再去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那时候为了玩他都能熬下来，现在为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自然也能忍。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网友的打赏，他一分不捐，花的心安理得。
老子一不偷二不抢，靠本事赚的钱，凭什么要捐出去？
甚至他还想过把隔壁巨龙五金给挤兑破产之后该有多爽。
但他虽然不是啥好人，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玉米烂在地里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陈默一路小跑着下楼。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因为没换衣服，陈默只觉得浑身上下潮乎乎的，混合着汗味和霉味，他自己闻了都摇头。
但他实在是懒得再回去换了。
年纪大了，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了。
看着淅沥沥的小雨，陈默甩了甩头，把脑袋里乱八七糟的想法都甩出去，继续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店门口。
越是熬夜，脑子越容易走神，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啊！
此刻，店门口已经又停了十几辆收割机，看牌子，有本地的有附近的。
昨晚那些通宵帮忙的师傅，大多都已经回家补觉去了。
看着店门口又排起了十几辆收割机的长龙，陈默一脸无奈，只能先从系统兑换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一杯美式咖啡，给自己强行续命。
然后让系统生成了十五台底座，有气无力地打开了直播。
刚开播，就涌进来几百人，这些人都是他的铁粉。
他对着镜头，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句：
“兄弟们，新的一天开始了。有认识江城修车师傅的，赶紧让他们来帮忙啊。还是老规矩，一台一百块钱。”
就在这时，有收割机师傅冲进来问道：“老板，啥时候能开工啊，都等着呢。庄稼耽搁不起啊。”
他打开直播，压根没看后台那已经爆炸的粉丝数和私信，只是淡淡地一边啃着包子说道：“别催，都排好队，等我吃完这口，马上开工。”
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脸上的疲惫，又看了看窗外那连绵不绝的秋雨，直播间的观众们心疼坏了。
“主播太拼了，真的，我哭死！”
“别吃了老板，赶紧回去睡觉吧，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啊！”
陈默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钱是赚不完的，也知道刚才那个收割机师傅是在对我道德绑架。”
“其实我这人没啥道德，根本没人能道德绑架我。但我自己看不得农民一点一点去地里掰玉米，因为我爷爷奶奶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爸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小时候也跟着爸妈去比我还高的玉米地里撒过化肥掰过玉米，我实在不愿意看着那些爷爷奶奶有农机却用不了，更看不得一年的心血就这么烂在地里。能多干一点是一点。”
说完，陈默两三口解决掉早餐，然后套上一件厚实的雨衣，没有丝毫尤豫，再次走进了雨幕之中。
看着他那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坚定的背影，直播间里，满屏都是“致敬”和“加油”。
然而，好景不长。
陈默连一个底座都没装好呢，几辆印着城市管理字样的执法车，闪着灯停在了路边。
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走了下来，径直找到了正在装转接器的陈默。
“你就是‘啥都有五金店’的老板吧？有人举报你占道经营，严重影响交通。赶紧的，把这些车都挪走，马上整改！”
这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就炸了！
“我靠，不是吧，这种时候来捣乱？”
“我就知道，肯定有这种人屁事不干，专会为难老百姓的人！”
“眼瞎吗？没看到交警同志都在帮忙指挥交通吗？这是救灾！救灾懂不懂！这些城管我真的服了！”
然而，这几个城管说完之后，却没开任何罚单直接就要走。
一看城管要走，旁边“巨龙五金”的店门开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打着伞，气冲冲的凑了过来。
“哎哎哎，你们怎么走了？”
他指着陈默，满脸气愤地说道，“他这可是占道经营，还堵塞交通，昨晚十二点多了还干活，也扰民了。违反了这么多规定，你们必须把这些车都赶走！不对，只是赶走太便宜他了，还得罚钱！”
“同志，他可没少坑钱啊！”
为首的城管队长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就是举报人？”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笑着掏出一包华子递了过去。
对方摆了摆手：“别来这套。你是巨龙五金的老板？”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同志，我们家的货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家里有缺的东西，我这都有。您家里装修缺什么，尽管来我这里拿。”
听见他的话，直播间的观众更生气了。
“凑！这个瘪犊子，他要是在东北我特么干死他！”
“瞎鸡儿举报也就算了，这是还要行贿？”
“怪不得这个巨龙五金这么大这么豪华，都是特么这么来的吧。”
“这个胖子长得就是个沙比样，看见他的长相我就生理不适。”
“兄弟们谁能看清这几个城管的胸牌号码，他要是敢罚款，我直接举报。”
“对，必须举报！”
然而，事实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城管并没有给陈默罚款，反而继续朝巨龙五金的老板问道：
“我们这些天接到好多群众举报，说你店门口摆个大喇叭，从早到晚的鬼叫，严重扰民。”
“我记得我来通知过你，让你整改，你怎么还在外放？”
“而且我们都来了，你还摆着，这是拿我们当空气？”
“啥都有五金店是初犯，我们有批评并督促其整改的义务，现在我们已经督促其整改了。”
“反倒是你，知法犯法屡教不改，你说得对，不罚一罚，你就不长记性。”
说着直接掏出罚单，当场开票。
胖子老板嘴角一抽。
“我特么！”
城管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打算暴力抗法？”
见几个城管一起围了上来，胖子立刻怂了。
尤其是看着这些人眼中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赶紧劝自己民不与官斗，真动手，他怕罚钱事小，还得进去吃不要钱的大锅饭。
赶紧赔笑道：“不敢不敢，我还有问题要反映啊。他弄这么多收割机摆在门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你看这路都堵了。昨天就已经开始了，我以为今天能消停，你看这车越来越多了。”
城管队长左右看了眼，解释道：“情况我看见了，的确是堵塞交通了，我是真的很想替你解决。”
胖子眼前一亮。
“所以你们现在赶紧把这些车都给赶走啊！”
城管队长叹了口气：“但车辆问题不归我们管啊，包括堵车问题都归交通部门管。这个问题，你得去找交通部门反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