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在这等我，我去找点东西来盖着！”
李程几乎是吼着说的，这雨已经大得可以掩住人声。
他迅速离开，围着计算机城转了又转，可这卖电子产品的地方哪里能买得到油布。
“小老板，你在找什么呢？”
李程第三次路过侯胖子的店门时，他实在是忍不住的问上了一句。
“这不是下暴雨了，我们也没带伞，就这么走还没等赶到车站，这设备就得报废了。”
“伞俺这倒是有，可也挡不住你们那么大的包啊。”
“侯老板，有伞也行，人淋雨不碍事。”
“那可不行哦，小老板，这雨大，人一淋就麻烦了，你等着俺去库房给你想想办法，俺们那嘎达的人最热情，出门在外的都互相帮衬一把！”
“你帮俺看看店啊！”侯胖子拿了把伞，跑得极快。
李程一时间也没太好的法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原地等待的李光泽脚下散落着七八颗烟头，瞧着天，皱着眉。
这雨若是一直这样下着，最怕冲断了铁路回不去家，摸出一部诺基亚5110上面也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他在担心着家里是不是也正下着大雨。
而此刻的凯旋县，正乌云密布，但雨还没有落下来。
在家里看着设备的也变成了王强，而刘宇这小子早没了影。
“爸，爸！我们能走了！”李程手里举着两张与人齐高的油布，激动的跑了过来。
这油布正是侯胖子从库房里拿来的，他本想给钱，可侯胖子说啥都不愿意收下。
时间本就紧迫，李程便没再过多的纠缠。
只是拿走油布时依旧将十块钱塞在了一台计算机下面，要说这油布哪里值得了十块，这只是危难时帮助的感谢罢了。
父子俩将油布裹在身上，走到大街赶紧拦下了的士，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型号的车更便宜了，赶紧走了才是关键。
回到车站，两人在厕所里简单检查了一下手提包，见没有水渗进来这才放心。
“给我两张，明天早上回凯旋县的车票。”
“两张62。”
“幺妹，我问哈，这么大的雨明天能准时发车吗？”
售票员接过钱，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哪个是你幺妹，你问我，我咋个晓得，我又不开火车，你买不买？”
“买买买。”
李光泽有些生气，但那个年代售票员大多如此，人们也习惯了。
“爸，我们今天还是出去住吧，这大雨如果下一夜搞不好会倒灌进候车厅。”
他这么说，李光泽也是认可的，四江北站原本地势就低，前些年他来省城时也遇到过雨水倒灌的情况。
两人达成一致，裹好油纸就出了车站。
雨天正是住宿的高峰，旅馆的老板们打着伞更是蜂拥而至。
私人的小旅馆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一番权衡之后最终还是花了40块选了一家临近街边的国营招待所。
关键是安全性要比那些小巷子里的强上不少。
走进房间率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木质家具发霉的味道。
整个房间里就进门处放着个方脑袋电视机，两个木板床，床上铺着微微发黄的白色床单，被子整齐的叠好放在床脚，上面压着个枕头。
天花板上吊着的吊扇扇叶上已经爬满了黑色的小绒毛。
整个房间四处透露出一股不干净的感觉，厕所、洗澡都是没有得，得去外面的和别人共用。
但出门在外的，也没必要为了厕所和洗澡去住豪华套间，那房间足得贵40块钱！
父子俩洗漱完回到房间，
“爸，这如果明天不发车，恐怕只能看看有没有野租儿（黑车）回去了。”
李光泽的烟又点了起来：“不得行，火车回不去，汽车一样过不去，早点休息，明天到火车站看看情况再说吧。”
正说着话，熟悉的诺基亚铃声便响了起来，李光泽接了电话，那头就传出了杨华的声音。
“光泽，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下暴雨了。”
“县里也下起来了，这雨我看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没事，我们明天一早回来，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家里生意怎么样？”
“还行，和往常差不多，只是游戏机关门早了些，今天只有三十六，小卖部那边和订饭挣了差不多十三块，我搬了些水放家里冰箱了，这样方便些。
今天好在程娃子提前让王强来帮忙，那小宇不靠谱，早上来了一会就没影了，你别说王强做事还是不错。”
杨华碎碎叨叨的说了半天，李光泽的脸黑了下来，李程却是一脸吃惊。
他可并没有安排王强去帮忙。
“好了，知道了。等我们回来了再说，你这几天多辛苦一下！”
“恩，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电话刚一挂断，质问声就传来：“我不是说了，你别跟着那个小混混玩！你还安排他去家里？到时候东西怎么丢的都说不清。”
“爸，人王强本性不坏，而且也打算好好做事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在外面混的有几个好人？”
李程被怼得有些烦了，他也知道父亲的担忧：“爸，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就看王强一个月！他要不行，我保证不跟他打堆（玩）了。”
“一个月，够把你家搬空了！”
“那么爸呢？不也混过！”李程有些上头，无心地说出了这话。
李光泽瞬间没了脾气：“你现在是真长大了，睡吧。”
“爸”
他这才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对，想要道歉，但他爸已经转过了身去。
略微潮湿的被子盖在身上，身体极其难受，睡到后半夜时，房门‘咚咚’地响了起来。
睁开朦胧的睡眼，李程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没有回话，房门继续敲着，李光泽也被敲醒了过来。
“老板，有需要不咯。”
这声音听着倒是甜美，只是两人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开门是绝无可能的，再者说李程也没这爱好。
“老板，50块好不好咯。”
“不用了，我们不需要！”
门外的女人依旧纠缠不清，只是换了个妩媚的声音：“老板，姐妹两80块就行！”
这一说，李程还没回话，就听见对面开了门，随后一个有些油腻厚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来来来，八十块，一起进来。”
“还是老板识货呀，不象他们多穷酸哦。”
“老板，进去再捏咯。”
房间本就不怎么隔音，对面闹腾声又格外的大，好不容易刚刚睡着。
“走！快点走！”
“你俩别挡着脸，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做点正经事！”
声音大的夸张还带着威严。
叮叮咚咚传来无数的下楼声，接着楼下便传来了警车开走的声音，可能是谁受不了吵闹给这屋里的人举报了。
这一夜，李程象是睡了，又象是没睡，总之起床时异常疲惫，全身还黏答答的。
“爸，昨天对不起。”
李光泽洗了把脸：“就看一个月吧。”
走出招待所时，雨果然还在下着，甚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公不作美，人又有什么办法？父子俩小心的带着设备也只能往火车站赶去，心里都祈祷着火车能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没有任何意外的火车晚点了。
候车厅的众人不停地抱怨，吐槽、吼叫着宣泄着不满的情绪。
偌大的候车厅地上早已布满积水，李程父子俩连放放行李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一直抱在怀里。
“快跑！快出去！灌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