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带来的压力,持续笼罩着苏家庄园,尤其是苏清月。
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便回来,也多半直接扎进书房,处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危机。原本就清冷的脸庞上,倦意难以掩饰,偶尔在餐桌上,甚至会罕见地走神片刻,虽然转瞬即逝。
林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那高达近三百点的精神力,对情绪的感知和细节的捕捉远超常人。他能“听”到她深夜书房里的叹息,能“看”到她眉宇间那抹被强行压下的疲惫。
直接出言关心?那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协议关系,更不符合他如今刻意维持的低调形象。
慷慨激昂地表示要帮忙?在外人看来,一个“弱鸡凡人”助教此刻的承诺更象是不自量力的笑话。
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得益于他那不断增加点属性点,实力的不断变强,偶尔去城外进行“实战检验”。某次“实战检验”中,偶然发现一些低阶且看似不起眼的草药。
几种具有宁神静气效果的草叶,还有一些在荒野常见的的灌木果实,味道清苦却能提神醒脑。这些材料值不了几个钱,在真正的炼丹师眼里更是粗糙不堪,难入法眼。
但林峰在图书馆的古籍中,曾偶然瞥见过几份残卷,上面记载着一些大灾变初期资源匮乏时,先民们利用身边简单材料进行初步调理的土方子。
其中就有一道名为“清心饮”的简易配方,主打安神、缓解疲劳,正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他没有丹炉,没有火种,更没有元气去催化药力。但他有远超常人的精神控制力,以及对力量精细入微的掌控。
夜深人静时,他在厨房里,开始了尝试。
他用近三百点的力量精准地研磨那些坚硬的果实,力道均匀,确保有效成分不会因暴力而被破坏。用精神力量细致地感知几种草叶在不同水温下的状态变化,把握着最佳的投放时机和萃取火候。整个过程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浓郁的药香,只有一种极其近乎原始的调和。
最终得到的是一杯温热液体,其色泽深沉,散发着淡淡草木清苦气息,看上去与普通的草药茶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卖相还要更粗糙一些。
第一次,他将这杯自制的“清心饮”放在苏清月书房门外的小茶几上时,正值她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视频会议,揉着眉心走出来想透口气。
她看到那杯冒着微弱热气的深色液体,微微怔了一下。以为是佣人看她辛苦,特意准备的安神茶,并未多想。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清苦微涩,但入口后,一股淡淡的清凉感顺着喉咙滑下,仿佛真的将胸腔中的些许郁结和疲惫化开了一丝,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她默默喝完,并未深究。
第二日,同样位置的茶几上,再次出现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清心饮”。
苏清月端起杯子,动作微微一顿。她注意到杯子的款式很普通,而且,佣人通常不会连续做这样贴心却又显得有些逾越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地饮下,清冷的目光在空杯上停留了数秒。
第三日,第四日……几乎每个她加班至深夜的日子,那杯看似朴素的饮品都会准时出现。
苏清月不是迟钝之人,她开始留意。
她发现,这饮品出现的时间非常精准,总是在她感到最疲惫、需要短暂休息的间隙。她也在一次偶然提前回家时,敏锐地捕捉到林峰刚从厨房方向离开的背影,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草木清气。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是他。
这个认知让苏清月感到一丝意外。在她的印象里,林峰懦弱、无能、需要苏家的庇护才能生存,甚至某种程度上是苏家困境的一个像征。他何时懂得这些?又为何要这么做?
是为了讨好?还是别有目的?
她下意识地用商业思维去揣测,但看着手中那杯用料明显普通,效果杠杠的饮品,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以苏家目前的处境,讨好她意义不大。若是别有所图,这手段也未免太过迂回和……微不足道。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一种不求回报的关怀。
这个念头让苏清月清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她看着那杯深色的液体,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没有点破,没有询问,更没有表示感谢。
她只是象之前一样,默默地端起杯子,将其中微苦却带来片刻宁静的液体缓缓饮尽。仿佛这只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是在饮下之后,那终日紧蹙的眉心,似乎会在不经意间,略微舒展那么一瞬。
而林峰,也从未就此事有过任何表示。他依旧按时上课、去图书馆、回家,偶尔在餐桌上与苏沐雪进行几句无伤大雅的斗嘴,仿佛那个深夜悄悄调制饮品的人根本不是他。
一种无声的、奇特的默契,在两个本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之间,悄然形成。
它无法化解苏家面临的巨大危机,甚至无法真正驱散苏清月眉间的疲惫。
但它象阴霾天空下的一缕微光,虽不耀眼,却真实地存在着,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人在冰冷现实中稍感慰借的暖意。
这无声的关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小,却悄然荡开了某些固化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