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好点了没?”周大娘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心疼地望着春桃。
“好多了。”春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又细又弱。
周大娘把空碗递给王晓红,转头看向收拾药箱的赵清江,“清江,要不要给这闺女开点药?”
赵清江一边往药箱里塞银针,一边摇头,“不用吃药,就是血压太低,得慢慢养。
干活别太着急,累了就歇歇,别硬扛。”
他停了停,补充道,“每天清早烧碗鸡蛋茶,放点红糖,多喝几天试试。
要是还头晕,就得去公社卫生院看看!”
周志军送赵清江到院外,眉头拧着 ,“俺妹子这身体,真没啥大碍?”
赵清江叹口气,声音里带着怜惜,“看着没啥大事,就是身子太亏了,得好好补补!
这妮子命苦,一年到头忙里忙外,好东西压根轮不上她吃,哎!”
望着赵清江远去的背影,周志军心里一阵酸涩。
春桃是真的苦,这么好的姑娘,为了给她哥换亲,硬生生嫁给了王结实。
可那混帐东西,新婚之夜就领着别的女人跑了。
自己逍遥快活去了,把春桃留在这苦日子里熬着。
如今他成了残废,被别的女人踹了,才想起这个家,把重担又压在了春桃身上。
周志军眼底泛红,拳头攥得咯咯响,真想冲进去把王结实狠狠揍一顿。
那晚,王晓红没再去周红霞家睡。她怕春桃半夜再有事,就在房间的地上铺了个麻包,蜷在上面守着。
第二天清早,王晓红刚起床烧火,周志军就端着一个浅子进了院。
“晓红,这是鸡蛋,每天清早给你嫂子烧碗鸡蛋茶。”
他顿了顿,补充道,“俺一会儿去街上,再给她买点营养品,让她好好补补。”
那时候的鸡蛋金贵得很,谁家都舍不得吃,都攒着拿到街上换些钱买油盐酱醋。
王晓红看着浅子里的鸡蛋,连忙摆手,“志军叔,你拿回去吧,俺们家有鸡蛋!”
“跟俺客气啥!”周志军把鸡蛋放进灶房的竹篮里,端着空浅子转身就走。
刚跨出灶房门,就撞见王结实捣着棍子从堂屋挪出来。
“干啥?”王结实干巴巴地问,语气里满是戒备。
周志军最看不起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他压住心里的反感,淡淡道,“给俺妹子送鸡蛋,补补身子。”
周大娘已经认了春桃做干闺女,他这话说得名正言顺。
王结实一肚子不满,却找不到由头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志军离开。
王结实挪进灶房,看见王晓红正往锅里磕鸡蛋,脸沉了沉,“咱家不是有鸡蛋?还要人家的?”
王晓红抬眼瞥了他一眼,“天冷了,咱家的鸡都不下蛋了,几天才收出一个。嫂子这身体,不补咋行?”
王结实没再吭声,王晓红却忍不住追问,“哥,昨晚上你是不是跟俺嫂子吵架了?”
“俺没跟她吵!”王结实猛地转身,捣着棍子就往外挪。
王晓红心里嘀咕,他哥这段时间脾气不好,八成是因为身子残疾不能干活,急出来的。
她昨天从周红霞家拿回了钱,还没给他呢,也不知道他要去看啥病、往哪儿去,心里始终不放心。
吃过早饭,王晓红把春桃拉进房间,“嫂子,你今儿别上地了,就在家歇着。俺去锄地,再剜点草回来喂猪。”
春桃浑身酸软,心里又象缠了一团乱麻,实在打不起精神,便躺回了床上。
“晌午俺回来做饭!”王晓红交代一句,就准备上地。
刚跨出堂屋门,就看见王海超嬉皮笑脸地站在院门口。
王晓红最不待见他,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来干啥?”
“咋了?虽不住一个院了,咱还是一家人,俺还不能来瞅瞅?”王海超搓着手,眼神在院里瞟来瞟去。
“谁跟你是一家人?俺这儿不欢迎你,赶紧走!”
王晓红堵在门口,不让他往里进。王海超手脚不干净,她怕他来骚摸东西,更怕他吵着春桃休息。
“你这妮子,咋这样?俺又没得罪你!”
王晓红不理他,转身就想关门,却听见王结实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晓红,让海超叔进来。”
王晓红皱起眉头,她哥以前不是也烦王海超吗?怎么今儿反倒让他进来?
她哼了一声,侧身让开,背着锄头气呼呼地往地里去了。
半晌,周志军提着一网兜东西来到地里,“晓红,把东西拿回去给你嫂子吃。”
网兜里装着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盒子点心,还有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王晓红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至少要花五六块钱,心里又感动又过意不去。
“志军叔,清早的鸡蛋够吃好几天了,你咋又买这么多东西?”
“你嫂子亏得太狠,得好好补补。”周志军没多馀的话,放下东西就走。
他没有回家,又骑车去盖房子了。
那座房子再有两天就完工了,他想完工之后帮助王晓红把地里的活干干,让春桃好好歇歇。
望着他的背影,王晓红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春桃认周大娘做干娘真是认对了,周大娘疼她,周志军也这么护着她。
再想想她哥王结实,成亲当天就抛下春桃跑了,如今回来了,对嫂子也没个好脸色 。昨晚上她晕倒,肯定和他有关系
王晓红叹口气,心想这也许就是命吧。春桃的命苦,好在遇到了周志军一家,也不算太亏。
晌午,王晓红拎着那兜营养品回家,刚进院子就被西边院里的王春晓看见了。
她扯着大嗓门喊,“晓红,这么多好吃的?哪儿来的呀?”
王春晓的话被堂屋里的王结实听见。他伸头往外一瞅,看见王晓红手里拎着一网兜东西。
他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早上周志军送鸡蛋,这一兜子东西肯定也是他买的!
春桃是他王结实的媳妇,用得着外人咸吃箩卜淡操心?
“晓红,把那东西给俺扔出去!”王结实猛地拔高声音,气得胸口直喘。
王晓红手一抖,网兜差点掉在地上。
她把东西往灶台上一放,快步走进堂屋,皱着眉质问,“哥,你干啥呀?这都是给嫂子补身体的,又不是给你吃的!”
“谁都不能吃!”王结实红着眼。
“嫂子都亏成这样了,清江叔说让好好补补呢!
家里地里的活都指望她,她身体垮了,这个家咋办?”
王晓红越说越气,他自己不心疼嫂子,还见不得别人心疼。
王结实以前不是这样的,王晓红实在想不通他咋会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她越是替春桃说话,王结实越气。
“这个家指望她?你是嫌俺没本事是不是?
俺再没本事,也是她男人!轮不到外人来多管闲事!”
王晓红见他胡搅蛮缠,懒得再跟他争辩,气哼哼地转身回了灶房。
周大娘在自家灶房里用勺子搅着稀饭,把王结实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啪”地一声把勺子摔在锅台上,黑着脸就往王家院走。
她倒要看看,王结实这混小子,到底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