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蜂鸟音乐”录音棚。
这是本地音乐圈里,名气最大、设备也最专业的一家。
据说,不少从这里走出去的选秀歌手,都曾在这里录过自己的第一首单曲。
奥迪a6停在录音棚门口一栋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红砖小楼前。
“老板,就是这里了。”周鸣指了指那个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地方。
“你在这儿等我。”
刘江说完,推门落车。
他走进小楼,一股混杂着旧地毯霉味和空气清新剂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
墙上贴满了各种乐队的海报和签名照,大多已经泛黄卷边。
前台,一个留着长发、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颓废的文艺青年,正抱着一把木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弦。
“录音?”他抬了抬眼皮,声音懒洋洋的。
“对。”刘江点点头。
“录什么?自己唱着玩,还是要做deo?”
“deo。”
文艺青年这才放下吉他,站起身,打量了刘江一眼:
“我们这儿录deo,一首歌五百,不还价。包括编曲、录音、后期缩混,要加乐器,得另外算钱。”
“可以。”刘江没有丝毫尤豫,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现金,拍在了桌上。
那干脆利落的劲儿,让文艺青年都愣了一下。
他接过钱,态度也稍微认真了点:“行,跟我来吧。我叫阿飞,是这里的录音师。”
阿飞领着刘江,走进了一间被厚厚的隔音棉包裹着的录音室。
房间不大,正中央立着一支专业的电容麦克风,旁边是调音台和一堆刘江叫不上名字的设备。
“谱子呢?”阿飞坐到调音台后,戴上监听耳机,问道。
“没谱子。”
“什么?”阿飞皱起了眉头,“没谱子怎么录?清唱?”
“我唱,你记谱,顺便帮我用吉他配一下和弦,越简单越好。”刘江的语气,象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阿飞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懂,却把录音棚当ktv的门外汉。
“兄弟,我这儿是专业录音棚,不是扒谱子的工作室。你要是来玩的,出门右转,有家量贩式ktv,一小时三十八,还送果盘。”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刘江没有生气。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那支立式麦克风前,戴上耳机,对着控制室里的阿飞,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他清了清喉咙,开口了。
没有前奏,没有铺垫。
只是一段干净、清澈、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沙哑与青涩的歌声,通过麦克风,精准地,传递到了阿飞的耳机里。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人事纷纷,你总太天真”
“往后的馀生,我只要你……”
当第一句歌词唱响的瞬间,阿飞那张原本写满了不耐烦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只原本准备去按“停止”键的手,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半空中。
这……这是什么歌?
这旋律,简单,却象带着钩子,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耳朵。
这歌词,直白,却象一把小锤子,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心口上。
“往后的馀生”
“风雪是你,平淡是你”
“清贫也是你,荣华也是你”
“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当副歌部分响起时,阿飞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
他玩了十几年音乐,自认听过的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他从未听过这样一首……简单到极致,却又深情到极致的歌。
它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编曲,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子真诚和烟火气,却比任何技巧,都更能打动人心。
一曲唱罢。
录音室里,一片死寂。
刘江摘下耳机,看着控制室里那个已经彻底呆若木鸡的录音师,平静地问道:
“怎么样?”
“这……这首歌……”阿飞的嘴唇都在哆嗦,他看着刘江,象在看一个怪物,“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是……是你写的?”
“《往后馀生》。”刘江点点头,“算是吧。”
“算是?”
“恩,一个朋友写的,我帮他唱出来。”刘江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不能解释,这首歌,在前世,要到两年后,才会由一个名叫马良的民谣歌手,唱遍中国的大江南北。
而现在,他只是提前,将它从自己的“第二世界”里,取了出来。
阿飞已经完全顾不上追究这歌到底是谁写的了。
他象打了鸡血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拿起旁边那把蒙尘的木吉他,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摸索着。
“c调……不对,是g调!a、g、f、g……我靠,这和弦走向,也太顺了吧!”
他象个找到了绝世宝藏的疯子,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之前的颓废和不耐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音乐人的创作激情!
“再来一遍!”他对着话筒,激动地喊道,“这次,我给你配吉他!”
刘江笑了。
他知道,鱼,上钩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整个录音棚,都沉浸在这首《往后馀生》的旋律里。
阿飞彻底爆发了。
他不仅用最快的速度,扒出了最完美的吉他伴奏,还主动,为这首歌加之了简单的贝斯和鼓点,让整个deo听起来,更加丰满。
当最终的成品,从监听音箱里播放出来时。
阿飞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刘江。
“兄弟,”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这个朋友……是个天才。”
“不,他是个怪物。”
“这首歌,要是火不了,我阿飞,以后就再也不碰音乐了。”
他将录好的deo,存进一个u盘,递给了刘江。
“五百块,我退你。”他把那五张红色的钞票,推了回去,“能录这样一首歌,是我的荣幸。”
刘江没有接钱。
他只是收起u盘,看着阿飞,问了另一个问题。
“阿飞老师,你认不认识……电视台,或者那些选秀节目的音乐总监?”
阿飞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少年,他来录歌,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音乐梦想。
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变现”来的。
他不是个创作者。
他是个……商人。
一个,拿着绝世好歌,来市场上查找最高报价的,精明到可怕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