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柑的办公室里，安静得吓人。
她捏着手机，感觉那玩意儿烫手得很，活象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炭。
主编就站她旁边，嘴巴半张着，那表情，跟大白天见了鬼差不多。
电话是开了免提的，刘江那不紧不慢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千里之外的kj县，飘了过来。
“他……他刚才是说啥玩意儿？”主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眼儿里跟塞了团棉花似的，“他要版权？还要咱们帮他……弄个公司？”
蜜柑感觉自己舌头都大了，对着话筒磕磕巴巴地问：“大……大神，你……你没开玩笑吧？咱们网站，可从来没这么干过啊……那些写得最好的作者，版权也都是跟网站一块儿搞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听着挺客气，但不知道为啥，让人后脖颈子发凉。
“蜜柑姐，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以前是作者指着网站吃饭，以后，就是网站抢着要好故事。我这不算提要求，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提前上车的机会。”
刘江的声音，不疾不徐。
“你们可以不同意。那等我这本书写完，我就换个地方，找下一家愿意合作的。现在想买票上车的人，多得很。”
“至于那个大神合同，要是谈不拢，不签就不签了。说白了，就那点钱，我现在还真不怎么看得上。”
他停了一下，给了最后一句话。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挂了。
主编和蜜柑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听到了什么”的懵逼表情。
“这小子……”主监喃喃自语，“纯属有病吧！”
但他那双小眼睛里，却冒出一种亢奋的光。
他当编辑这么多年，见过横的，见过愣的，就没见过这种一上来就想掀桌子的。
这小子，压根就不是来当作者的，他是来当爹的！
“主……主编，那咋办啊？”蜜柑六神无主。
主编没理她。
他“噌”地一下转过身，跑回自己办公室，“砰”地一声把门给摔上了。
他得冷静一下。
不，他得马上给上头打电话。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一个主编能拍板的了。
这小子到底想干啥？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
kj县第一中学，楼梯间。
刘江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知道自己那两个条件，在2015年这个时间点，听起来有多离谱。
但他一点都不慌。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对方会答应。
他给的不是什么狗屁“机会”，而是实打实的、能看得见的肥肉。
一个好故事，在未来能变成多大的产业，他比谁都清楚。
电影、游戏、动画片……那都是钱，是大把大把的钱。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启航中文网这个大平台，先帮他把最麻烦的、注册公司、搞定手续这些破事儿给办了。
他自己当个甩手掌柜，等公司架子搭起来，以后不管是想自己拍电影，还是把版权卖给别人，主动权都攥在自己手里。
省心，省力。
这才是他打的算盘。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
刘江转身，走回教室，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可不知道，因为他这一个电话，在1500公里外的申城，一家上市公司的会议室里，正为他这点“破事儿”，吵翻了天。
……
时间，晃到了周五。
距离他给网站的“最后通谍”，就剩几个小时了。
这几天，啥动静都没有。
蜜柑那边跟死了一样，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股市上倒是挺热闹，【暴风科技】跟掉了链子的自行车似的，天天往下出溜，他那个做空账户里的盈利数字，已经悄悄滚过了三百万。
刘新俊那边也挺好，买的【乐视网】逆着大盘，天天红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切，都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刘江的手机，终于响了。
一个陌生的、区号为021的申城座机号。
他走到教室外头，按了接听。
电话里，传来一个听着挺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就是那口气，有点拿架子。
“喂，是‘归途’吧？”
“我是。”
“我是启航网的ceo，曹国维。”
刘江嘴角翘了翘。
行啊，还真把大老板给炸出来了。
“哦，曹总啊，你好你好。”
“你提的那两个条件，我们开会研究了一下，原则上，可以答应。”曹国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我们也有个条件。”
“你说。”
“我们想见你一面。”曹国维的语气，重了一点，“这个周末，来一趟申城，到我们公司总部。我们得当面看看，要跟我们合作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毕竟，这生意可不小。”
“你也知道，从kj县到我们申城，一千五百多公里，坐飞机都得大半天。我们想看看，一个能让我们整个董事会都感兴趣的年轻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们花这个精力。”
“说白了，万一你就是个运气好、会吹牛的小屁孩，我们这不就成冤大头了？”
“机票，我们可以给你报销。”
“时间，就定在后天，周日上午十点。”
“你，来不来？”
曹国维的声音，通过电波，从1500公里外的申城传来，带着一种上市公司ceo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抛出的，是一个看似公平，实则刁钻至极的考验。
一个身处偏远县城的高三学生。
一个还有不到十天就要高考的考生。
让他用一个周末的时间，跨越大半个中国，去参加一场决定未来“钱途”的会面。
去，还是不去？
去，就意味着他必须再次向学校请假，冒着被张海霞彻底打上“无可救药”标签的风险。
意味着他要将宝贵的、用来冲刺高考的48小时，全部耗费在旅途劳顿之上。
不去，就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铺垫和谈判，都将化为泡影。
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掌控自己ip、创建商业版图的最佳捷径。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考验他决心、能力与魄力的死局。
电话那头，曹国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个电话另一头的年轻人，此刻脸上该是何等精彩的表情——震惊、尤豫、挣扎、最终屈服。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通过这个难题，重新夺回这场谈判的主动权。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庄家。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一声清淅的、带着一丝玩味和淡淡嘲弄的轻笑。
“曹总，”刘江的声音，依旧平静得象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你这个条件，有点意思。”
“但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曹国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搞错重点了。”刘江的语气，象一个耐心的老师，在指点一个不开窍的学生。
“重点不是我该不该去申城见你们。”
“重点是，你们启航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我这本书。”
“我的书，现在是你们网站的流量发动机，是你们这个季度财报上最亮眼的一笔。你们比我更怕它出任何问题。对吧？”
“我如果因为去申城，眈误了更新，影响了状态，甚至被学校处分，心态崩了，直接不写了……你猜猜，那些每天嗷嗷待哺的读者，会不会把你们的服务器给冲烂？你们的股价，会不会跟着抖三抖？”
曹国维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窜起了一股寒意。
这小子……他不是在谈判，他是在威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他竟然敢用自己的书，来反过来要挟平台！
“你……”曹国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怒意。
刘江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所以啊，曹总，不是我求着要见你们。而是你们，应该派人来见我。”
“时间，我来定。下周三，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地点，我们省城，就上次我去过的那家‘集雅茶社’。环境不错，适合谈事。”
“至于来的人嘛……曹总你如果日理万机，不方便出差，那派个能拍板的副总、董事过来，也行。”
“我这个人，不讲究排场，只看诚意。”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宣判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通谍。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来。”
“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从明天开始，这本书，断更。”
“我说到，做到。”
说完，不等曹国维有任何反应，刘江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