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崁着彩色玻璃的厚重橡木大门,此刻正被急促的“叮咚——叮咚——”门铃声叩响,声音在宽敞的门厅里回荡。
肖恩在屋内扯着嗓子回应:
“来了!来了!别按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抓住冰凉厚实的黄铜门把手,“咔哒”一声拧开。
门开处,一张汗津津却堆满笑容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门外站着的男人发际线颇高,几缕棕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他穿着醒目的红黄黑三色制服,左胸口印着一个半圆形的餐厅标志。看到肖恩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像被按了放大键,瞬间泛滥开来,眼角挤出深深的褶子。
肖恩心里嘀咕,这家伙要不是给自己送过太多次外卖,不然就是在哪部热门剧集里见过——那份自来熟的劲儿太眼熟了。
“肖恩先生!晚上好!我是戈顿!”
男人声音洪亮,带着职业性的热情,献宝似的举起手中鼓鼓囊囊的保温袋。
“您点的十二寸意大利香肠披萨、半只香酥炸鸡,还有一听冰啤酒!都在这里了!嘿,我还自作主张给您加了几个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撒了双份蒜粉,保证香掉眉毛!”
他边说边挤了挤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就在这一刹那,肖恩死去的记忆猛地跳出来袭击自己——这不是《好汉两个半》里那个总给查理送外卖的披萨小哥戈顿嘛?
(上门送外卖的戈顿)
那张脸,那声音,还有这过分殷勤的劲儿,对上了!
肖恩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倚着门框,上下打量着戈顿:
“嘿,戈顿,你们店到底开在哪儿?我上次在alibu(马里布)海边,好象也瞧见你了?”
戈顿的笑容更璨烂了,他挺了挺胸脯,仿佛在宣告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我们门店遍布全城!哪都送!alibu的阳光沙滩、雪曼橡树区的豪宅、汉考克公园的绿荫道,就连南洛杉矶的街头巷尾,都有我们的车轮印记!不过嘛,”
他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点向往:
“我最爱跑alibu,那儿有位叫查理的先生,那叫一个慷慨,小费给得……”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肖恩一听,不管戈顿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直接就从裤兜里掏出了真皮钱包,“唰”地抽出一张崭新的一百美元钞票,递到戈顿面前:
“不好意思,没更小的了。顺便说一句,你那位慷慨的查理先生,是我表兄。”
戈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惊讶地“噢”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微微探头,目光飞快地越过肖恩的肩膀,扫了一眼门内: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的碎光,墙上的抽象画透着艺术气息,以及一张成功女性的照片,不过自己感觉好象在《周日报》见过。
“老天……”
戈顿喃喃道,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
“能看出来,您的家族……嗯,非常、非常有实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掏自己鼓鼓囊囊的裤袋,准备找零钱。
肖恩随意地挥了挥手,动作带着点慵懒的阔气:
“不用找了。剩下的,算是你的辛苦费。”
戈顿攥着那张百元大钞,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惊讶变成了狂喜,眼睛瞪得象铜铃,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400的小费!
这简直是中彩票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
戈顿好象是想到了什么,迅速从外卖保温箱,飞快地从里面摸出一瓶包装简易的红酒,动作带着点鬼祟的敏捷,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四周,然后迅速塞到玄关的鞋柜上。
“一点小意思……店里不会知道的……您尝尝,配披萨绝了!”
他语速飞快,生怕肖恩拒绝。
就在肖恩还愣神的功夫,戈顿已经完成了“贿赂”动作。肖恩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关门。
戈顿却意犹未尽,半个身子还倾向门内,语速快得象连珠炮:
“肖恩先生!以后有任何需要,您只管吩咐!披萨、炸鸡、女人、紧急送药服务……包在我戈顿身上!24小时待命!您还记得我的电话吗?213-5……”
“砰!”
厚重的橡木门带着沉闷的响声关上了,瞬间将戈顿那滔滔不绝、充满推销热情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门厅里骤然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保温袋里飘出的披萨和炸鸡的混合香气。
肖恩低头看了看鞋柜上那瓶来路不明的红酒,又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食物,不禁失笑。
这外卖小哥对美元的“忠诚”与“服务精神”,还真是……有目共睹,令人叹服。
自己反正有钱,多给点小费也无所谓——钱嘛,就是浮云!
见肖恩舅舅拎着外卖袋走了过来,索菲亚的眼睛瞬间像点亮的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小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兴奋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两只小脚丫悬空晃荡着。
还没等舅舅走近,她那脆生生的、带着雀跃的歌声就已经在客厅里蹦跳起来:
“金黄酥脆炸鸡、炸鸡、炸鸡!香喷喷热乎乎披萨、披萨、披萨!我最爱吃的披萨!耶!”
小孩子就是这样,家里就算做了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他们也常常是兴趣缺缺地拨弄两下,只觉得寡淡不合口味。
但在小朋友的餐盘里,最先被风卷残云般消灭得干干净净的,永远都是那些外壳焦黄酥脆、内里滚烫多汁、散发着罪恶香气的油炸食品。
肖恩带着一丝宠溺又无奈的微笑,把沉甸甸印着披萨店logo的纸袋放到餐桌中央。
他刚伸手捻开袋口那个被热气蒸得有些发软的纸结,一股混合着芝士、酱料和香肠的霸道香气便汹涌而出。
温妮莎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示意着楼上:
“你房间里有位女士……在休息?要不要通知她一声?”
温妮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探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