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他?”霍兰德换了件破旧大衣,拿起包,带著亚瑟走出门——不得不说,在老师那空气糟糕的地下室待了一会后,工厂区的空气都变得有点香甜。
“见过。”亚瑟说道。
他自然见过,很多人都见过,在贫民窟,工厂区聚集的帮会,放浪形骸的游人,贪財的神职人员,危险的赏金猎人前世的记者生涯让他坚信与不同的人交流,套话才能从不同方面拼凑出相对正確的情报。
而威廉神父也是其中之一。
“呵,那你知道他以前是伦敦威斯敏特大教堂的神父吗?”霍兰德一路上都冷著脸,像是在刻意迴避著周围环境,即便一些他救治过的工人朝他打招呼也无视。
“我知道。”亚瑟说道,“他只要一喝醉什么都往外吐,我甚至知道他有过多少情人,好像是18个吧,最老的有54岁,是个寡妇。”
“老王八。”霍兰德骂了一句。
“他还爱钱。”亚瑟耸肩,拿出了一小袋银幣,“本来我今晚也准备找他的钱和酒。”
霍兰德咕了几声。
隨后,是一段沉默的行路,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工厂区的教堂。
作为圣不列顛唯一的宗教,三神教的教堂无论在哪里都建设的很漂亮,唯有工厂区这边有那么一点破败,石板路夹缝中杂草横生,盖著一层粉尘真有趣,这一片被垃圾与有害物质所覆盖的地方,野草却依旧蓬勃。
杀不死,生命总会寻找到出路的对吧。
霍兰德有些暴躁地踹了几下大门,抱著手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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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教堂里传出了脚步声,拖拖拉拉,像是损坏的机械。
留有地中海髮型的神父推开门,眼睛半闭,鼻子发红,泛白的鬍鬚配上邋遢白袍,活脱脱一个酒蒙子,他一看到霍兰德就缩脖子,想要关门。
然后,亚瑟就把钱袋子扔了过去。
神父下意识接住,钱幣叮噹互撞的声音撑开了他的眼皮。
“在教义中,神父也不许收取钱財。”亚瑟说道,“威廉神父,下辈子你会变成野外爬动的毒蛇。”
“哦,嘿,你们不是信徒,表面上是,但內心不是。”神父数著银幣,“所以我这是从邪恶异端手中夺得了战利品,伟大的神明在我的酒杯空掉之前,就安排了你们过来。”
“別废话了,威廉。”霍兰德掏了掏耳朵,“我要你做驱魔仪式,王八蛋,给亚瑟做一个驱魔仪式!”
“不行。”神父翻白眼,挠著下巴,“去找圣墙里的傢伙,我就一个”
亚瑟弹出了一枚金镑。
作为贵族家的小儿子,他的確不太缺钱,而且原身也存了不少钱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正確的。
当初穿越后的亚瑟和威廉就是靠著钱打开关係的,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霍兰德老师和威廉认识。
神父接住金镑,鼻歪眼斜,內心的挣扎可见一般——作为在工厂区这种鸟不拉屎地区的神父,他一个月的收入也就30银便士,比小女僕苏茜的收入还要低,这该死的贵族小子!
霍兰德嘴角撇下,看了眼亚瑟,似乎有点意外这小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
“但是——”神父拉长了声音,“亚瑟,霍兰德,我的朋友” “威廉,你再吵一句,我就把你干过的事情全给抖到警局去,抖出去给渡夜人,异端审判会。”霍兰德像是在压著火,而声音也低了下来,“该死的,威廉,別忘了你的基石符文碎掉的时候是谁”
“亚瑟,你这辈子不信神都还是个贵族,足可见你前世多么卑微,可怜。”霍兰德话还没说完,就被神父打断了,他一脸严肃,声音提了八度,“我会给你折算成赎罪卷的。”
老王八。
威廉让他们进去了,自己走在最前面,顺著螺旋石阶往上二楼走去亚瑟小声问道:“老师,威廉神父有符文?”
霍兰德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他侧头看著亚瑟:“小鬼,你平常到底在干什么,连符文的事情都知道该死的,你不应该触碰这些东西的。”
“我在教堂的书库里看见过记下来了。”亚瑟说道,一脸平静,“只是,我把那个归进了『胡说』的范畴里。”
“那是真的,但不应该追求。”霍兰德沉默了一会,“亚瑟,威廉这老酒鬼的驱魔仪式是你唯一可能延缓死亡的方法了,但也只能限制。”
“我听的见!霍兰德!”威廉神父嘟嘟囔囔,咒骂著,“见鬼了!我要是想的话,第一圣墙里的神父都得舔我的脚趾头!”
“那你倒是去啊。”霍兰德冷冷讥讽,“或许你再发挥一下魅力,女皇陛下都能让你去白金汉宫待寢。”
“別吵了威廉神父,你再这么吵下去就没酒喝了。”亚瑟揉著太阳穴,拍了拍包,里面传出明显的玻璃瓶相撞的声音,“苏格兰產的红龙威士忌。”
威廉哑火了,而霍兰德大笑起来。
亚瑟咳嗽一声,到二楼了,他转头就能看到教堂做礼拜的大厅——彩绘玻璃下,三女神端正站著,头颅低垂,素手抬起,中间有金子打造成的荆棘穿过手掌,绕成圆形。
圣不列顛唯一的宗教,三神教,说是三女神分別掌控过去,现在,未来。
金色荆棘代表坎坷,受苦,固定又循环的命运,生来是什么位置,那就是什么位置——永远的。
“过来吧。”威廉打开寢室的木门,几脚踢开地上的空酒瓶,亚瑟看到了散落的小黄书,他说道:“神父,你下辈子一定会变成蛆虫的。”
“你下辈子可以变成女皇的男宠,教宗阁下的孌童。”威廉打了个酒嗝,这空气中还散布著可疑的腥味,“霍兰德这老王八来找我的话,就证明你这辈子的苦可有得受了!”
“按照教义来说,这辈子越苦,你下辈子就能过的越好,啊,三神在上!”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把酒瓶里的酒全部喝光,隨手扔掉瓶子,撑开满是褶子的眼皮。
“威廉。”霍兰德看著他,“驱魔仪式。”
“你很喜欢这小鬼啊。”威廉冷哼,“老傢伙,我就从来没看见过你对谁有这么关心你知道代价的,亚瑟,滚过来,坐在我面前。”
“你不用准备圣水和神典吗?”亚瑟问道,“正式的驱魔仪式不但要正確的时辰,地点,还要用粉笔画下法阵,点燃薰香,用象徵物品摆好”
“那是骗钱用的。”威廉神父又打了个嗝儿,“不这么做那些脑满肠肥的肉块怎么可能会捐钱?你说的那些是属於仪式法术,是另外一种神秘学元素,也没几个人能用好,而仪式也不是用来对付你脑中那见鬼的寄生物的。”
“况且,现在的仪式法术早就被摒弃了,他们也不敢用,因为”神父古怪地咯了一声。
“你不被教堂当异端处死真是走大运了。”亚瑟笑了下,“三神不还存在吗?”
“牙尖嘴利。”威廉大笑,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好了,亚瑟,你脑子里的寄生物蔓延到全身了,对吧,你的身体在被培养,血液在转变”
霍兰德哼了一声,而亚瑟稍稍有点讶异。
老师用了库塔尼德之鑑后才完全確认他的问题,但威廉神父这酒蒙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说出了原因——亚瑟的手握紧又鬆开,果然,神父有著超凡力量完全看不出来。
威廉神父突然打了个响指,煤油灯摇曳,熄灭,他的瞳孔中凝聚起暗淡的白光,勾画出一个像是长著无数手指的残缺符號。
周围氛围陡然一变,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缓缓下压,亚瑟感到有一只手掌扼住了喉咙,呼吸越来越不通顺但心臟在狂跳,他看到了一丝可能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