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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守庙人遗言上(1 / 1)

三日之期的第二个清晨,子车武昨晚没睡好,天还没亮,他就早早地起床了,在灶屋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随便咕噜了几下算是漱了口,穿上汗衫子便去了伏波岭。

这两日来,范老翁的问题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是否要接任守庙人一职,终生守护那面神秘的阴阳镜?

早起的鸟儿在树梢鸣唱,岭上的空气清新,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子车武如往常一样在庙前空地上练起了拳脚,一招一式呼呼喝喝,虎虎生威。

一趟拳练罢,朝阳已从远处地平线兰江水面上升起来,将金色的光芒洒在粼粼的江面,闪闪发光。子车武收势吐纳,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扇厚重的庙门。

奇怪,今日范老翁怎么还没开门?

往常这个时辰,范老翁早已打开庙门,或是清扫庭院,或是倒掉香炉里的香灰,要么就拄着拐杖与晨练的子车武说上几句话。可今日,子车武都晨练完了,庙门依旧紧闭,院内静悄悄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子车武心中隐隐不安,寻思范老翁是不是睡晚了还没醒,再等一阵看,于是他又接着锻炼了起来。半个时辰后,太阳渐渐升高,庙门依然没有动静。这种反常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到庙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范嗲,范嗲开门?你起来吗?”子车武对着门缝喊道。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树上的鸟叫,还有庙堂里面的回音。

子车武加重了拍门力度,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回荡:“范嗲,你在里面吗?范嗲在吗,答应我一声咯。”

依然是一片寂静。

拍了半晌没一点反应,一种不好的感觉忽然升上心头。范老翁已是九十岁高龄,一个人独自居住在庙里,若是突发急病那……那也说不定。

子车武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绕到庙后,找到一棵离围墙最近的树爬了上去,然后踩在一根横枝上,蹲身一跃便跳上了围墙。

子车武利落地翻过墙头,轻巧地落在庙内。院子里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平日里范老翁精心打理的花草有些凌乱,一盆兰花被打翻在地,泥土撒了一地。

“范嗲!”子车武边喊边快步穿过后院,推开正堂的侧门,直奔北厢范老翁的卧室。

卧室门虚掩着,子车武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范老翁倒在床边的地面上,脸色灰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范嗲!”子车武扑上前去,轻轻扶起老人。

范老翁的身体尚有温度,但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子车武将他平放在床上,急切地呼唤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心口,用尽了他所知的一切急救方法。

“范嗲,您醒醒!醒醒啊!”子车武声音颤斗,双手不停地揉搓范老翁冰凉的双手。

良久,范老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眼皮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往日清亮的眸子此刻浑浊无神,艰难地聚焦在子车武脸上。

“小……小武……”范老翁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听不清楚。

“范嗲,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子车武急切地问道。

范老翁艰难地抬起颤斗的手,指向东边方向:“你去……去磨山,叫磨山道人……快来……”

“磨山道人?”子车武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是去叫磨山道人来吗?”

范老翁微弱地点头,气息更加急促:“是的,告诉他,范十三请他……速来……”

范十三?

子车武从未听过范老翁的本名,此刻也来不及细想,连忙点头:“我这就去,范嗲你要撑住啊。”

他细心地将范老翁安置好,盖上被子,又倒了碗水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匆匆冲出庙门。

下山之后子车武几乎是一路飞奔,早上的兰关镇已经苏醒,街上有早起的摊贩正在准备生意,见到子车武如此匆忙,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武伢子,打飞脚朋,这么急去哪啊?”(打飞脚朋,兰关方言,就是飞快地跑之意)

子车武头也不回,一路飞奔。

磨山位于兰关镇东边约十里处的兰江边,山势不高,但因山形如磨盘而得名。端午节子车武因为渌口水晶棺一事来过一次磨山,所以驾轻就熟。

十里路程,子车武不敢停歇,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太阳越升越高,灼热的光芒炙烤着大地,但他担心范老翁怕他撑不住,一直跑到磨山脚下不歇气,他顾不上喘息,沿着熟悉的山路向山顶的道观奔去。

磨山道观比伏波庙要简陋得多,几间瓦房围成一个小院,院门敞开着。子车武一阵风样冲进院内,只见磨山老道人正在院中晾晒草药。

“道长,范嗲不行了,他让我来喊你过去。”子车武弯着腰,手撑在双膝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小武你说什么?”

磨山道人转过身来,他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但一双眼睛却明镜如水,仿佛能看穿人心,他看着子车武问道。

“范嗲今早突发急病摔倒在床下,现在气息奄奄,命在旦夕,他让我来请你老人家过去。”子车武急切地说道。

磨山道人这下听明白了,他神色一变:“范十三病了?”

“我也不知道,今早我发现他昏倒在床下,醒来后让我立刻来请道长。”

磨山道人不再多问,转身快步走进屋内,取出一个药箱背在身上:“走!”

令子车武惊讶的是,这位年龄比范老翁还要大的百岁高龄的道人步履矫健,赶路的速度甚至比他这个年轻人还要快上几分。二人沿着来路疾行,磨山道人一路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道长,范嗲他……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磨山道人扭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叹息:“范十三今年九十有一,寿数算是极高了,今次一劫,不知他挺不挺得过。”

子车武心中一沉,也不再问了,只是加快了脚步跟着磨山道人。

回到伏波岭时,庙门依旧保持着子车武离开时的样子,虚掩着。

两人快步走进庙内,直奔范老翁的卧室。推开门一看,只见范老翁依然躺在床上,面色比早晨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范老弟,”磨山道人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握住范老翁的手腕,唤了一声,见无答应,便为他诊起脉来。

子车武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磨山道人的表情。只见道人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如何?”子车武急切地问。

磨山道人轻轻放下范老翁的手,摇了摇头:“元气已竭,油尽灯枯,非药石所能挽回。”

子车武如遭雷击,跟跄后退两步:“这,这怎么可能,范嗲他前几日还好好的,我们还一起抬……”

“范老弟,”磨山道人不再理会子车武,而是俯身在范老翁耳边轻唤,“我来了。”

叫了三遍之后,范老翁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看到是磨山道人,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芮,芮师兄你来了……”

磨山道人握住他的手,“我来了,范老弟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说吧。”

范老翁艰难地转首,目光投向天井那边,“我放心不下阴阳镜,我死之后,想托付给芮师兄代为照看一下。”

磨山道人闻言一愣,然后又微微点头:“好,你放心吧,我会看顾的。”

“有劳芮师兄了”,范老翁虚弱之极,声若游丝,“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守庙人。”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磨山道人轻轻拍了拍范老翁的手背,“我会替你找的。”

范老翁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镜,镜子……”

“阴阳镜的事,你交代给小武了是吗?”磨山道人问。

范老翁微弱地摇头:“只讲了三个故事……还未传授驭镜之法……”

磨山道人面色一肃:“这可麻烦了,若不懂阴阳镜驾驭之法,动之恐生祸端。”

“拜托芮师兄……”

范老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子车武见状,急忙扑到床前,握住范老翁另一只手:“范嗲,不要,你坚持住。”

范老翁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光彩,他紧紧抓住子车武的手,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握住子车武的手也缓缓松开,垂落在床沿。

“范嗲!范嗲!”

子车武连声呼唤,但范老翁已再无回应。

磨山道人轻轻为范老翁合上双眼,低声念诵起超度经文。经文声在寂静的卧室中回荡,为这位守护阴阳镜六十馀载的老人送行。

子车武跪在床前,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十馀年来的相处,范老翁的谆谆教悔,那些关于阴阳镜的神秘故事,此刻都化作沉重的悲痛,压在他的心头。

窗外,不知何时变天了,起风了,天空聚起了乌云,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位守庙人的离世而哀悼。

良久,磨山道人停止诵经,轻轻拍了拍子车武的肩膀:“小武,起来吧。范十三走得安详,这是他的福分。”

子车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磨山道人:“道长,范嗲他真的走了吗?”

磨山道人点点头:“寿终正寝,无病无痛,这是修道人最好的归宿。”

子车武怔怔地看着范老翁安详的面容,忽然想起三日前老人问他是否愿意接任守庙人时的期待眼神,心中一阵刺痛。若是他当时就答应下来,范嗲是否就能安心离去?

“小武你无须自责,”磨山道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切都是命,凡事讲究一个缘字。”

子车武擦干眼泪,站起身:“道长,我现在该做什么?”

磨山道人说道:“你先回去叫你爹来吧,我们首要做的是让范十三入土为安。”

“好,我这就去叫我爹来。”

说完子车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范老翁,只见他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想起那面神秘的阴阳镜,他心中一叹,这才回家去叫父亲。外面狂风大作,把树都吹弯了,天色昏暗,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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