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格的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留下斜照的光柱。
光柱里飘摇着起舞的粉尘。
翁启明的脸一半摇曳在光里，一半沉溺在阴影里。
长久的静谧之中，汗水从他的额头沿着侧脸淌下。
“大人来到江城，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好安排人手招待。”
翁启明看着桌对面的人影，声音发颤。
“无妨，只是抽空过来看看。”
覃晟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看着这一届青穹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名单。
“这些年来，你培养了不少优秀学生。”
“做得不错。”
良久，他将名单放下，抬起了头。
“教书育人，职责所在。”
翁启明避开了他的眼睛，把头埋得很低。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覃晟神情淡漠，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情绪。
“属下明白。”
翁启明声音艰涩。
“既然明白，你还敢忤逆我？”
“你想做第二个江霖？”
覃晟话音落下，办公室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
世界上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窗外的麻雀、夏日的蝉鸣、风的呼啸、远处马路上汽车的鸣笛。
翁启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胸腔内的心脏在怦然跳动，像是沉闷的鼓点。
“我对卡西乌斯计划，有一些异议!”
他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说。
“卡西乌斯计划关系到我族存亡，谁敢阻挠，谁死!”
覃晟目光一凛，老迈的面容浮现出一抹凶戾。
所谓卡西乌斯计划，就是为了淬炼出那一把弑王的枪。
卡西乌斯之枪，那是刺杀古罗马皇帝凯撒的武器。
“我明白，你之所以打压于盛华所在的派系，就是因为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所以你才不惜一切代价排除异己。”
不知为何，翁启明突然卸下了负担，情绪慢慢变得平静。
“任何敢阻止你实施这个计划的人，都被无情碾过。”
“你要杀王啊。”
“杀死混沌龙王凯撒，夺取它的权柄。”
“让龙族的新王，归于人类所有!”
翁启明喃喃地道。
“可龙族怎么允许人类凌驾于它们的头顶呢？”
“你在质疑我？”
覃晟眼睛眯起，宽大的袖口飘然舞动。
冷冽的风环绕在了翁启明周身，封住了体内的所有魔力流。
现在覃晟想要杀他，只需要一个念头。
自龙族将契约魔法授予人类之后，人类魔法师的阵营内部就出现了两个阵营。
一方主张和龙族交好，用资源换取它们的帮助。
一方提防龙族，主张利用，甚至是抢夺它们的力量。
于盛华和江霖所在的派系，是主张和龙族交好的。
他们一方和龙族有不少交易，覃晟所站的是他们的对立面。
“和龙族交好？任由它们剥削、占据我族的资源？”
“为了满足某些龙王的需要，他们每年都还要献上大量的美女和财宝!”
覃晟冷哼一声。
“人族和龙族的交易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在龙类面前卑躬屈膝，就能换来族内安定？”
“也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一样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那被献给龙族的牺牲品呢？有谁会听到他们的声音？”
“老夫也要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感受到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覃晟冷笑道。
翁启明沉默。
覃晟父母早亡，和姐姐相依为命。
他的姐姐作为被献给龙族的美姬，永生困于龙岛，不得返回人世。
他对那些执行妥协政策的高官，心里是有恨的。
而他的卡西乌斯计划，也遭到了以于盛华为首的保守派反对。
在一步一步爬到最高之后，覃晟就展开了复仇。
其中一项举措就是将那些在前线镀金的高官子女交给江霖，让他带队去攻略古神墓地。
江霖只不过是这场斗争里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在这场巨大的风暴中，他只是一个被碾碎的石子，用来杀鸡儆猴。
而他甚至连卡西乌斯计划的真相都不明白。
“我不在意那些宏伟的计划。”
“我只是不允许铃兰沦为牺牲品!”
翁启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畏惧，但目光依然坚定。
“自从铃兰选择我作为监护人开始，她就是我的孙女了啊。”
“爷爷是可以为孙女放弃一切的。”
覃晟闻言，古井无波的脸终于动容。
“沉沦的威力虽然不如摄魂，但它比摄魂稳定可控。”
“不像摄魂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所以你选中了姬麟，对吧？”
翁启明看着覃晟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些什么。
覃晟无言，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覃会长，您相信天命吗？”
翁启明轻声问。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老夫自己就是天命!”
覃晟淡淡地说。
他明明老得像是一棵朽坏的树，语气也并不激昂，却又有一种凌驾众生的霸气。
“说得好!”
“从天而颂之，不如制天而用之!”
翁启明微微颔首。
“那这个逆天改命的人，为何不能是铃兰呢？”
覃晟仍旧无言。
在摄魂的反噬下，祝铃兰的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岁。
用精神限制器压制精神力爆发，只是饮鸩止渴。
精神力受到的压制越强，暗中积蓄起来的力量就越大。
就像一根弹簧，压得越用力，反弹的力就越大。
等到压制彻底解开的那一刻，那一瞬间释放出的力量足以摧毁她的神魂。
祝铃兰已经十七岁，剩余的寿命不超过三年。
所以覃晟才会这么急迫地想要完成卡西乌斯计划。
“我苦寻十载，只为找到压制摄魂之法，为她改命。”
“风华绝代，震古烁今的天骄，在我眼里都是浮云。”
“我只希望铃兰能平安长大。”
翁启明悠悠一叹。
“可随着她年岁增长，摄魂的反噬越来越重，我已无力回天。”
“摄魂给了她超凡入圣的力量，却没有给她君临天下的时间。”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苏泽清出现了。”
“他的出现仿佛在告诉我，铃兰命不该绝。”
“这便是天命对铃兰的眷顾!”
翁启明欣慰地笑了。
覃晟的瞳孔开始放大，眼里像是被火光点燃。
他按着椅子扶手的手掌正在颤抖，手背青筋暴起，彰显着此时心情的极不平静。
……
“好的，我马上就到!”
苏泽清回复完南宫苑的消息，当即准备动身。
“泠泠，准备干活了!”
(怎么又要工作啊？我不想上班!)
雨泠龙躺在沙发上打滚，仰躺着露出肚皮撒娇。
“你不上班挣钱，拿什么养我啊？”
苏泽清把手放在它柔软的肚子上揉了揉，说得理所当然。
(有加班费吗？)
泠泠抱住他的胳膊，像兔子一样来回蹬他。
“有!这次接了个大订单。”
“这次挣到钱了，我就给你买一冰箱的酸奶和冰淇淋!”
南宫家新采购了一些冰属性的龙魂结晶。
这些结晶内部沉睡着丰富的龙属性能量，想要将其激活，就需要借助龙族的力量进行刺激。
血统纯度越是强大的龙类，能激发出的力量就越强。
和圣龙使相比，无疑是雨泠龙的水元素魔力更加契合。
所以南宫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和苏泽清合作。
听说有一冰箱的酸奶和冰淇淋，雨泠龙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嘴角开始淌口水。
(加班费无所谓，我主要是喜欢上班!)
雨泠龙立马变得干劲满满。
泠泠真是好用的牛马啊!
这次的大单最起码能挣个几千万。
给它买一箱酸奶和冰淇淋，最多就几千块。
苏泽清暗暗想道，带上泠泠和梦梦朝着楼下走去。
此时，一名身着朴素黑袍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下。
“祝铃兰的命，就由你决定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老人喃喃地道。
苏泽清下楼的瞬间，两人的目光正好接触到了一起。
满头银发的老者形销骨立，深陷的眼窝看起来满是暮气。
但苏泽清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危险的鹰隼给盯上了。
“小子，看你资质不错，我有一桩机缘要赠送给你，你可敢接下？”
老人打量了苏泽清一番，神情淡漠。
“机缘？”
“你是不是看我骨骼惊奇，想给我一本绝世魔法秘籍？”
苏泽清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的手伸进了法袍的内侧，顿时僵住了。
苏泽清没有理他，继续往前。
这就像走在大街上突然蹦出来一个老乞丐，突然说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然后递给你一本如来神掌，说只收你十块钱。
“等一下!”
老者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苏泽清的身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速度快到让苏泽清都无法反应。
苏泽清暗暗心惊，他可是有妖精之风还有3级天阑的加持，竟然感知不到这老头的动作。
他立刻警觉起来，发动了天赋无瑕世界。
姓名：？？
lv：？？
(对方等级过高，且有对精神探测的防护屏障。)
“感知类的天赋么？”
“风系、水系、黑暗系的亲和度都臻于完美。”
老人若有所思。
被他握住手腕的瞬间，苏泽清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回路全部失去了反应。
他感知不到体内的魔力存在了，每一丝每一缕的魔气都陷入了凝滞。
“你是谁？”
苏泽清心中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不必知道。”
老者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一点。
契约空间便不受控制地开启，噩梦魔女从中显现。
“果然是传说级的恶魔。”
“你这娃娃胆子倒是不小，契约恶魔的人，精神不够必然被其反噬。”
老人微微颔首。
感知到了这股强悍的气息，雨泠龙和噩梦魔女一齐现身护主。
然而那老人只是淡淡看了它们一眼，一缕极小的魔气扫过两只御兽。
雨泠龙和噩梦魔女的魔法就全部被封禁。
苏泽清看着他这番手段，如遭雷击。
不是，我还没出新手村呢!
怎么最终boss就堵上门了？
“这就是我要赠送给你的机缘!”
老人从法袍内取出了一本黑色的魔法卷轴。
苏泽清看向那个卷轴，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小。
【贤者的启迪】
品阶：传说
效果：使自身和所有御兽获取的魔法熟练度翻倍。
效果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完全配得上传说品质。
魔法师和御兽修炼途中最困难的不是等级，而是魔法的等级。
目前苏泽清虽然已经有了18级，但是他和御兽的魔法等级都还不够，只能靠装备加持。
魔法等级升满之后，威力可以翻上数倍。
越是高阶的魔法，升级需要的熟练度要求就越多，升级后的威力也就越强。
这本魔法正好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能尽快让梦梦达成5级的黑洞!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苏泽清面露警惕。
“做一笔投资，未来也许会有求于你。”
老人淡淡地说。
“当然，前提是你有值得被我投资的资格。”
“如果你想要它，那就来证明给我看吧。”
“你想要我如何证明？”
苏泽清问。
“我把实力压制到和你相同的境界。”
“你如果能在我手底下坚持一分钟，我就把它送给你!”
“但你要是坚持不下来，我会解除你和这只恶魔的契约!”
老人看着苏泽清，目光凛然。
他话音刚落，被封住魔力的雨泠龙和噩梦魔力又恢复了行动。
苏泽清陷入了沉思。
老人等待着他的回答，身上的黑袍在风中摇曳。
如果你答应下来，并且赢了我。
那我就推迟卡西乌斯计划，给祝铃兰一次机会。
如果你拒绝，那就是天命不在她身。
苏泽清不知道，自己此时做出的抉择将会彻底改写祝铃兰和姬麟的命运，甚至是改变往后的历史。
就像蝴蝶扇动翅膀，掀起的巨大暴风。
多年后书写的英雄史诗，起因只是往昔一个平凡午后做出的小小抉择。
……
费尔明娜咖啡厅，老者面对前来的女子，把姿态放得很低。
“大人，我们最近查到情报，圣龙使的主人和覃晟关系匪浅，我们恐怕动不了她。”
“覃晟现在是99级，最接近法神的存在!”
“至于雨泠龙之主，他是穆英的学生。”
“我们想要动他，也有点棘手。”
“我知道，本座这次前来，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女子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还有银白的发丝。
“会赢吗？”
侍从有些不放心。
“会赢的!”
女子自信一笑。
“穆英不过是80级的风系大魔导，我现在已经82级了!”
“除非是覃晟亲自来了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