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暖光懒懒地铺在北城区萧宅的院落里。
北城区,萧宅。
许歌这妮子是个有良心的,她自己吃饱不说,还给萧凡打包了一份。
只不过,这良心着实有限打包时还算丰盛,有肉、有菜、有大饼结果路上忍不住吃了大半,等到带回去,只剩两烧饼了其中一个还被啃去一半。
不等萧凡质问,这妮子吐了吐舌,嗖!地一下就窜至屋顶上,不给他质疑的机会!
萧凡坐在院子里,看着那被啃得只剩一半的烧饼,心说再这么养下去迟早得上街要饭去
必须得找玄衣卫,把许歌的伙食费报销了!
院门未闭,只见一驾装饰低调却难掩贵气的马车稳稳停住,四名身着皇宫内卫甲胄的侍卫肃立两旁。
车帘轻挑,灵曦公主搭着贴身丫鬟华儿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了下来,径直步入小院。
夕阳的馀晖在她精致的宫装上跳跃,映得那张绷紧的小脸愈发娇艳。
“公主殿下!”萧凡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迎上,作势欲拜。
“好啦!伤成这样便免了这些虚礼。”灵曦公主微抬下巴,努力维持着皇家威仪,声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本宫听闻你不在宫里养伤,便嗯,顺道过来瞧瞧。”她眼神飞快地朝华儿一瞥。
华儿心领神会,立刻捧上一个雕花描金的紫檀木食盒,声音清脆:“公主体恤萧公子为国负伤,特意吩咐”
“咳嗯!”一声极其突兀的、战术咳嗽硬生生截断了华儿的话。
“啊是顺路!顺路打包了些宫里的点心小菜!”华儿恍然改口,麻利地将食盒摆上石桌,盖子未开,一股诱人的御膳香气已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谢殿下隆”萧凡的谢恩词刚开了个头,就听头顶“嗖”地一声风响!
原本在屋脊上无聊玩耳朵的许歌,如同被肉骨头精准召唤的猎犬,一个漂亮的悬空翻转精准落地,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
她几乎是贴着桌面滑到食盒旁,小巧的鼻翼翕动得飞快,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狼耳激动地竖成了天线,口水几乎要滴下来:“好香啊!”
“啊!!!”
这突如其来的“天降狼妖”把灵曦和华儿吓得花容失色,齐声尖叫。
院外的内卫“锵”地一声佩刀出鞘半寸,紧张地探头张望。
萧凡嘴角狠狠一抽,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许歌的后衣领把她拖回来:“公主恕罪!这丫头野惯了,不懂规矩!”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突突直跳。
“她她怎么也在此处?!”灵曦惊魂未定,看着许歌头上那对随着主人兴奋心情而微微抖动的狼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萧凡无奈地挠着后脑勺,把杨统那个坑货如何把这只“干饭狼”甩给自己的往事,原原本本倒了出来。
“哦原是杨大人的安排。”得知是玄衣卫白虎使的安排,灵曦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些许,松了口气。
此刻许歌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食盒锁死,一双金棕色的狼眼瞪得溜圆,闪铄着星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萧凡赶紧打开食盒,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四层珍馐。他毫不尤豫地取下最上面三层塞给许歌,只给自己留了一层,“后院吃去!”
许歌点头如捣蒜,一把抱住三层食盒,转身刚想跑,脚步又顿住了。
她低头看看怀里丰盛的美食,又看看桌上孤零零的一层,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挣扎和不舍。
最终,那点微薄的良心艰难地占了上风,她飞快地抽出一层食盒放回桌上,然后像护着绝世珍宝般,抱着剩下的两层,化作一道旋风卷进了后院,紧接着就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狼吞虎咽声。
“公主见谅,这丫头饿不得,一顿不吃上房揭瓦”
萧凡干笑着,连忙请灵曦落座。
他摆过食盒,正要开动
哒哒哒
就在这时,院外再次传来清淅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高头大马停在门外,一位身着素雅青衣的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缰系好。
她手中,赫然也提着一个精致的、足有三层高的朱漆食盒。
院外的甲胄内卫一眼就认出此人,来人正是姚郁香。
她走到院门口,目光恰好与院中石桌旁的灵曦公主撞个正着。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瞬。姚郁香脚步微顿,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极细微地抿了一下淡色的唇瓣,随即迈步走了进来,步履依旧从容,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姚姚姑娘?”萧凡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心里哀嚎,你们要么不来,要么扎堆来是吧!今天是黄历上写着“宜探病,忌萧凡”吗?
姚郁香保持着清冷的容色,目光在石桌上那孤零零二层御膳食盒上轻轻扫过,又落在自己手中的三层食盒上。
她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三层饭盒摆到旁边,位置不偏不倚,分量对比鲜明。
“承蒙萧公子前些日子悉心照料,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她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对着萧凡微微颔首,“今日特备薄膳,聊表谢意。”
话音刚落,萧凡立刻感觉到旁边射来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视线,带着凛冽的“杀气”。
他后背一凉,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姚姑娘太客气了!同为大梁武者,守望相助那也是理所应当嘛!”他感觉自己笑得脸都快僵了。
“哼!”
华儿小嘴一撇,率先开火,“疗伤这等事,自有专精此道的术士。姚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家公主仁厚,替你请位太医瞧瞧也是举手之劳,何须次次都劳烦人家萧公子呢?”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直指姚郁香“目的不纯!”
岂料,看似清冷寡言、不擅争辩的姚郁香,回击起来却象一把藏在冰鞘里的软刀。
她眼波平静地转向华儿,语气淡然却字字清淅:“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幼修习【寒狱诀】,体内难免寒气淤积
此番功法反噬之伤,寻常温热药物或术法效力有限,极易反复。”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萧凡,声音里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幸得萧公子那日专程为我施展了一式‘暖心之术’,其效独特,深入经脉,我方能如此快痊愈。这份用心,实在令人铭感五内。”
此言一出,萧凡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原地石化心说天地良心,本公子的【暖心炉】原本是给入冬怕冷的老妈研发的,可不是“专程”、“用心”为你施展的啊!你不要乱讲话喂!
“呵”
灵曦公主终于开口了,她端坐如仪,甚至优雅地端起华儿刚倒好的茶盏,只是那捏着杯盖的指尖微微泛白,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萧凡
她的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却又冷得能冻死人:“本宫倒是眼拙了,竟没瞧出萧公子还有这等熨帖入微的‘温情手艺’。真是煞费苦心呢!”
院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后院传来的、许歌满足的吧唧嘴声格外清淅。
萧凡感觉自己像被架在文火慢烤的鸭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