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官道，泰玄沿着树荫缓步前行。烛明化作一只灰雀，蹲在他肩头打盹，时不时用喙梳理被汗水打湿的羽毛。
"主人，前面好像有个镇子。"烛明抬起头，金瞳闪烁，"很多人的气息，但不太对劲。"
泰玄天目微启，只见远处镇子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气，非妖非鬼，却透着不祥。"过去看看。"
行至镇口，泰玄发现牌坊上写着"清水镇"三字，但镇中景象却与名字大相径庭——街道冷清，商铺关门，偶有行人也是面色青白，步履蹒跚。几个孩童不时咳嗽，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这位道长"一个拄拐的老者颤巍巍地拦住泰玄，"镇上闹瘟疫，您还是绕道走吧。"
泰玄拱手问道："老丈，不知这瘟疫从何而起？"
老者叹了口气："半月前，镇外小河突然变浑，鱼虾死了一片。大家起初没在意，谁知喝了河水的，没几日就上吐下泻"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泰玄连忙扶住他，暗中渡了一丝法力过去。
"多谢道长。"老者喘息稍定，"镇上郎中开的药都不顶用，己经死了七八个人。幸好昨日来了位高僧，正在祠堂施药"
泰玄顺着老者指引，来到镇中心的祠堂。院外围满了求药的百姓，院内飘来阵阵药香。挤进人群，只见祠堂台阶上坐着个中年僧人，灰布僧衣洗得发白，手杖斜靠在身旁，杖头挂着个黄铜葫芦。
那僧人生得慈眉善目，正用木勺从葫芦中舀出褐色药汁，分给排队的病患。每个领到药的百姓，他都轻声念一句"阿弥陀佛"，那声音不大，却让人莫名心安。
泰玄天目细看，发现葫芦中流出的药液泛着淡淡金光，显然不是凡物。奇特的是，僧人每念一声佛号，病人身上的灰气就减弱一分。
"这位大师。"泰玄上前行礼，"贫道泰玄，见镇上疫气弥漫，特来相助。"
僧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合十还礼："原来是道门高人。贫僧智真，云游至此，见百姓受苦，略尽绵力。"
"大师葫芦中的药，可是'菩提甘露'？"泰玄问道。他曾在一部佛经上见过此药记载，能解百毒。
智真微笑："道长好眼力。不过此药炼制不易，葫芦中所剩不多"
泰玄了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贫道这里有解毒丹三十六枚，或可助大师一臂之力。"
智真接过玉瓶，拔开塞子闻了闻，赞叹道："好精纯的丹药！只是"
"可是药性太浓？"泰玄会意，又取出张黄符，"这是净水符，可化浊为清。
二人相视一笑，当即合作施药。泰玄以净水符化出清泉，将解毒丹溶入其中；智真则持咒加持，使药效更温和。重新配制的药水分给百姓，效果奇佳，轻症者饮下不久就面色转好，重症者也止住了呕吐。
忙碌至日头西斜，镇上病患大多得到救治。泰玄提议去污染源头查看，智真欣然同往。
镇外的小河原本清澈见底，如今却浑浊发黄，岸边堆积着大量死鱼，腥臭扑鼻。泰玄掐诀探查，皱眉道："是上游旧矿场开裂，散发出毒气入水。"
智真叹息："矿主为求利，不顾百姓死活，罪过罪过。"
"待我净化此水。"泰玄走到河边，双手掐诀，银白色的兑泽素霓神光从指尖涌出，如匹练般投入河中。神光所过之处，浊水翻腾，毒素被一一分解。半刻钟，整条河流恢复清澈，连岸边的死鱼腐臭也消散无踪。
智真目睹此景，合十赞叹："道门神通，果然玄妙！"
"大师过奖。"泰玄收功，"佛门普度众生，皆有大慈悲。"
二人回到镇上，百姓得知水源净化，纷纷跪拜道谢。镇长执意留宿，安排了一处清净院落。晚饭后，泰玄与智真在院中槐树下对坐论道。
"今日见道长施展神通，似是水行法术，却蕴含净化之效，不知是何妙法？"智真好奇道。
泰玄也不藏私："此乃兑泽素霓神光，取'泽被万物'之意，最善净化污秽。"
智真点头："我佛门有'甘露净水咒'，亦有异曲同工之妙。"说着，他手结法印，念动真言，掌心浮现一滴晶莹水珠，散发着清净气息。
泰玄细细感应，发现这水珠中蕴含着独特的佛力，与道门法术殊途同归。二人越谈越投机，从法术延伸到修行根本。
"闻说道家修行，首重炼气养身，不知具体如何？"智真问道。
泰玄沉吟道："我道门养身，确实以气为先。导引内气，通经脉，润脏腑，渐至气满自溢，反哺肉身。"他略作演示，掌心浮现一缕青色真元，如烟似雾，却重若水银。
智真看得分明，也展示佛门修行："我沙门则先炼体魄，以'金刚坐'、'罗汉拳'等外功强健筋骨，待气血充盈，自然生发真元。"他挽起袖管，手臂微一用力，肌肉竟泛起淡淡金光。
泰玄天目观察，发现那金光并非浮于表面，而是从骨髓中透出，显然己炼体至深。"由外而内，由内而外，终究殊途同归。"
"正是。"智真微笑，"到了养元境，道长如何修行？"
积累真元，以真元蕴养精神。"泰玄答道。"
智真合十："我佛门走三脉七轮，顶轮开则智慧生，心轮开则慈悲现。"
二人又论及明心境，泰玄讲述红尘炼心之道，智真则阐释发愿修行之法。
"发愿并非空许大话，而是立定本心。"智真解释道，"譬如贫僧发愿救渡百病，每治好一人，明心便进一步。"
泰玄若有所思："道门历练，佛门发愿，皆是磨砺心性之法。"
夜色渐深，二人仍谈兴不减。泰玄取出自酿的松露酒，智真也不拘泥戒律，浅酌畅谈。说到妙处，泰玄抚掌而笑，智真则诵佛赞叹。
此后数日，二人结伴同行。智真沿途救治病患，泰玄则解决了几处妖患。
七日后，官道分岔，一往济宁，一通曹州。智真合十道："贫僧发愿北行救渡，就此别过。与道长论道数日，获益良多。"
泰玄还礼："他日有缘，再续今日之谈。"
分别后，泰玄踏上归途。回想与智真交流，对佛门修行有了全新认识。道佛虽殊途，向道之心却无二致。
烛明道："主人，那和尚人不错，就是太爱讲道理。"
泰玄失笑："修行修行，不就是要明理见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