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还攥着袖口,掌心的汗没有干。
叠风站在我身侧,左手刚从剑鞘上移开,呼吸比刚才沉了一分。
我们都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核心还在转,赤金光流一圈圈扫过墙壁,符文跟着亮起又熄,像在记录什么看不见的刻度。
就在这时候,地面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从深处往上顶,像是有根柱子要破土而出。脚底传来硬物刮擦的声音,黑玉地砖裂开一道细缝,笔直朝着我们脚下延伸。
我后退半步,仙缘镜已经握在手里。
叠风横剑挡在我前头,右臂绷紧,缠布下的旧伤处渗出一点暗红。他没看我,只盯着前方那道裂缝。
裂缝越裂越宽,灰雾从底下涌出来,不是飘,是被推着往上冲。雾里有东西在动,轮廓一点点浮现——先是四根粗如石柱的腿,踏在地上时发出闷响;接着是背脊,一排骨刺凸起,像生锈的刀刃排列成行;最后是头。
它没有眼睛,但我知道它在看我们。
头颅似麒麟,却全黑,嘴裂到耳根,牙如断碑。血光在它脸上流转,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在爬。
我抬手,将仙缘镜对准它。
镜面晃了一下,裂痕中泛出微弱青光。一道虚影在镜中浮现,和眼前的兽一模一样,只是更透明。镜中它的胸口位置有一处凹陷,像是少了一块骨头,周围符文扭曲,不断闪烁。
那是弱点。
我低声说:“它不是活的。”
叠风应了一声:“是归墟自己长出来的。”
话音未落,那兽猛然抬头,嘴一张,发出一声不像是吼叫的声音,更像是钟被敲碎的余音。空气被撕开,我耳朵嗡的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叠风伸手扶了我一把,力道很大,把我拽回原位。
“别让它声音进脑子。”他说,“闭气,咬舌尖。”
我照做。嘴里立刻有血腥味,神识清醒了些。
那兽开始走动。一步落下,地面塌陷三寸,裂缝如蛛网扩散。它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让整个大殿摇晃。墙上符文乱闪,有的熄了,有的变红,有的直接崩裂,化作飞灰。
仙缘镜还在发烫。我死死握住,生怕它裂开。镜中那处凹陷还在,但周围的符文开始移动,像是在修复。
“它在变。”我说。
叠风点头:“看出来了。”
他往前半步,剑尖离地三寸,剑身微微颤动。他不是在等它靠近,是在找它落脚的节奏。
我也在看。每一次它抬腿,地面震动的时间都不同。前三步间隔一致,第四步会慢半拍。它左后腿似乎不太稳,落地时总要停一下。
我记住了。
“以音乱神,以步乱阵。破其左后,可撼根基。”
我刚看完,那兽忽然停下。
距离我们还有七步。
它不动了,脸对着我们,血光在脸上转了一圈,像是在听什么。
然后它笑了。
嘴咧得更大,牙缝里掉出一块碎骨,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叠风的剑压低了三分。
我知道他在等我。
我没有动,只是把仙缘镜举高一点,让镜面对准它的左后腿方向。
镜光一闪,不是照出去,而是收回来,在镜面中心凝成一点白芒。
我抬手,将这一点白芒轻轻点在叠风剑脊上。
剑身一震,嗡鸣一声,剑锋周围空气扭曲了一下。
叠风眼神变了。
他知道时机到了。
那兽抬起前爪,准备扑下。
就在它重心前移的瞬间,叠风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而是斜踏两步,绕向右侧,剑交左手,右手猛地拍向地面。掌心印下一个淡金色符印,是昆仑虚的镇灵诀,用来锁地脉动荡。
地面一震,那兽左后腿落地时踩中符印,脚下一滑,整条腿往侧边歪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举起仙缘镜,全力催动仙力。镜面裂痕中迸出青光,直射那兽胸口凹陷处。
它身体一僵,血光骤乱。
叠风趁机跃起,剑随人走,整个人如箭射出,剑尖直指它左后膝关节的连接处。
剑入肉三寸。
没有血,只有一股黑雾喷出来,带着腐臭味。
那兽怒吼,转身一甩,尾如铁鞭抽向叠风。
叠风借力翻身后撤,落地时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血。
我冲过去扶他。
他摆手,自己站起来,剑仍握在手里。
那兽站在原地,左后腿微微发抖,黑雾不断从伤口往外冒。它不再笑,脸上的血光变成深红,像是在积攒什么。
我低头看仙缘镜。
镜面又裂了一道,这次是从中间竖着劈开,几乎分成两半。映出我的脸也断成两截,一只眼在左,一只眼在右。
我合上镜子,塞进袖中。
叠风喘了两口气,把剑横在胸前。
“它还没完。”我说。
“我知道。”他说。
那兽开始低头,嘴贴向地面,像是在啃什么。几息之后,它抬起头,嘴里叼着一块黑色的骨片,形状像钥匙。
它把骨片吞了下去。
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全身骨骼开始错位,背上的骨刺一根根断裂,又重新生长,变得更长更弯。四肢肌肉鼓起,脚掌扩大,踩住的地方直接塌陷下去。
它在进化。
我抓紧袖中的镜。
叠风低声说:“下次扑过来,你别等它落地。”
我点头。
他抹掉嘴角的血,站直身子。
那兽终于抬起头。
双眼不再是血光流转,而是变成了两个黑洞,里面仿佛有星河在转。
它动了。
这一次,它不是走,也不是跑。
它是跳。
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遮住穹顶的光,阴影一瞬间盖住我们。
叠风举剑迎上。
我拔出仙缘镜,准备再次引光注入。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个声音。
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
“你不是来毁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