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墙边,左手按着太阳穴。
识海里还残留着幻象的余震,像有人拿钝刀在刮我的骨头。
叠风站在我斜前方,剑鞘垂在身侧,没有出声。
他刚才说镜不可久用,我点了头。
现在我闭着眼,数了三息。
昆仑心法从丹田升起,一缕清气慢慢压住那股翻腾的燥热。
我睁开眼。
仙缘镜还在袖中,镜背沾着干掉的血,硬邦邦地贴着我的手腕。
我把它拿出来。
镜面裂痕比之前更深了,横着一道,斜着两道,光一照就晃。
我不敢再直对核心。
把镜面转向左侧墙面,斜斜地照过去。
墙上那些符文正缓缓明灭,像喘气一样。
“彼以死念夺生气,此以活源续亡魂。归墟一日运转,擎苍一分归来。”
叠风念了一遍。
他声音很平,但尾音压得低。
我点头:“他在炼归墟。”
“不是借力。”我说,“是把归墟当成炉子,把自己烧回来。”
叠风没接话,只看着核心下方那圈环形刻痕。
我抬手,指尖碰了下最近的一处符文。
凉的,但底下有脉动。
一下,停顿,再一下。
我数到第九下,它又重复。
若水河底的漩涡也是九息一轮。
我收回手:“封印石消失那天,就是他开始动手的日子。”
叠风转身,扫了一圈四周:“这里没有出口,只有这一条路进来。”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来路那扇幽蓝光门还开着,边缘泛着微光。
可我们不能退。
我低头,目光落在核心基座上。
“识真相者,即为祭品。”
它刚浮现时是暗的,现在亮了些。
我盯着它看了三息。
叠风忽然开口:“他知道你会来。”
我没答。
把仙缘镜举高一点,让镜面多照一点基座。
镜中文字变了。
“东皇钟逆纹已启七重,第八重将于三日之后子时落定。第九重落定之刻,归墟断流,擎苍真身成。”
我手指一紧。
镜边硌进掌心。
叠风立刻问:“三日?”
我点头。
他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昆仑虚离此地,全力赶路需两日半。”
我放下镜子,抹了下嘴角。
刚才咬破的地方结了薄痂,一碰就痒。
我把镜子收进袖中,换左手扶墙。
右手空出来,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跳得稳,不快,也不慢。
叠风没动,也没催。
我抬头看他一眼。
他下巴绷着,眼睛盯着核心,没看我。
我转回头,重新看那行小字。
“识真相者,即为祭品。”
不是警告。
是安排。
我伸手,把袖口往下拉了一点,盖住镜背的裂痕。
叠风忽然说:“你刚才没吐血。”
我一顿。
他接着道:“上次用镜后,你咳过三次。”
我没说话。
只是把右手从胸口挪开,垂在身侧。
指节有点僵。
叠风又说:“你还能撑多久?”
我吸了口气。
“撑到第八重落定前。”
他点头,不再问。
我往前走了一步,停在核心正前方三尺处。
地面微凉,鞋底能感觉到一丝震动。
我把左手从墙上移开,抬起来,掌心朝上。
叠风立刻抬手,按在我左腕内侧。
他拇指抵着我的脉门。
我没躲。
脉搏跳得清楚。
他松了口气。
我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皮肤有点白,指腹有薄茧,是练剑留下的。
我合拢五指,握成拳。
再松开。
叠风的手还在我腕上。
我没抽回。
他也没放。
我开口:“归墟不是地。”
他应声:“是父神未竟之息。”
“擎苍把它当炉鼎。”我说,“他要烧掉旧命,换一副新身。”
叠风松开手,退后半步。
他左手按在剑鞘上,右手垂着。
我转身,面向来路那扇光门。
门边的蓝光比刚才暗了一点。
我数了三息。
光没亮回来。
叠风说:“它在变弱。”
我点头。
“归墟在收缩。”我说,“能量都往核心里收。”
他沉默片刻,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看着光门边缘。
那里有一道细缝,像是被什么擦过,留下浅浅的划痕。
我伸手,指尖碰了一下。
凉的,滑的。
我收回手,掌心朝上,摊开。
叠风看着我的手。
我慢慢把五指收拢。
攥紧。
然后松开。
再攥紧。
第三次,我停住。
掌心汗湿。
我抬眼看他:“三日之内,必须毁掉核心。”
他没犹豫:“怎么毁?”
我摇头:“不知道。”
他没再问。
我转身,重新面对核心。
它还在转,赤金色的光映在墙上,符文跟着明灭。
我抬手,把袖子往上推了一点。
露出小臂内侧。
那里有一道旧疤,弯弯的,像月牙。
是当年在昆仑虚试炼时留下的。
我用指甲在疤上轻轻划了一下。
没出血。
但皮有点疼。
叠风看见了。
他没说话,只把左手从剑鞘上移开,按在自己右臂缠布上。
黑血已经干透,布面发硬。
我收回手,把袖子拉下来。
盖住那道疤。
我再次取出仙缘镜。
这次我没照墙,也没照核心。
我把镜面朝下,对准自己脚边的地面。
地面是黑玉铺的,光洁,映得出人影。
镜中倒影晃了一下。
“祭品非死,乃承其重。”
我盯着那几个字。
叠风凑近半步。
他看见了。
我抬头看他。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等他开口。
他喉结上下一滚。
“你……”